丁渭微一点头:“确实有点想法,不过具体行动还要你我仔细商量一下。”
三月的下半旬,整个江南各路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不管是城中的百姓,还是那些个流民都感受了一股来自战争的死亡威胁,将从天花与蝗灾的梦魇中逃离出来的他们,再次拉进了战争的深渊。
朝廷与建州义军的大战再次以朝廷的大败而告终,义军成功占领信州、易州与泉州等地,福建路尽数落入义军之手,义军的粮草兵员在这一战后得到了大量补充,已经扩军到了五万,兵指衢州城。
两浙路、江南东路、江南西路与广南东路的厢军与番兵在等到朝廷指令后迅速集结向福建路挤压,封锁了进出福建路的所有道路,在各个隘口或重镇设防,以防止义军出福建占据整个江南。
睡梦中的宁叶被院外的叫喊声给惊醒了,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布衫内衣出了门。来人是沈瑾瑜与荆捕头,他们已经被可儿引进了屋子,可儿正给二人上茶,茶是没喝一口,一看见宁叶就急忙冲了上去。
“这天还没有亮了你们怎么来了?”宁叶揉了揉眼睛,看着还未大亮的天一眼喃喃一句。
“子敬,你快上城看看去。”沈瑾瑜一过来,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拉起宁叶便往外面走。
宁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沈瑾瑜拉上了外面的马车。可儿见大哥衣服还没有穿,追着喊着让他穿好衣服。看着离去的马车,丫头心里感觉酸溜溜的。
等宁叶穿好衣服登上南城楼时天已经全亮了,城楼之上站着几乎全杭州的官员,他们中有来回踱步的,有大骂老天无眼的,有默默看着城下脸色难看却一言不发的。
宁叶愣了愣,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飞快的跑向城郭,放眼望去只见离城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窜动,成千上万的百姓携家带口,牵着牛羊,拉着板车拖着些瓶瓶罐罐的朝杭州城而来,所过之处扬起漫天的烟尘,浩浩汤汤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眼球。
朝廷的十万大军败了,第一波受战乱波及的百姓到了杭州城,这是宁叶的第一感觉。
他的感觉是对的,沈瑾瑜将朝廷再次大败的消息全告诉了他。官军的前军连战连捷,因此轻敌冒进,在温林关被义军埋伏,大败后前军三万人被困温林山上。
等后军救援时,义军将领丁渭率领两千精锐翻山越岭,绕过官军主力,奇袭囤放大军粮草江东隘,江东隘不日失守。随即义军死守隘口,将十万大军困死在了温林关与江东隘口这一山区间。官军为夺回江东隘与义军激战,但因江东隘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损失惨重。大军被困五天后断粮,军心大乱,这时王铭放弃围困温林山上的前军,与丁谓前后夹击一举攻破了官军大营,斩杀主帅然颜卓,士兵见大营被破主帅被杀,要么往山里逃,要么选择投降,十万大军一天之内土崩瓦解。随后义军转战信州,三日后信州失守,衢州告急。
沈括大人望着成千上万的百姓是一筹莫展,更加令他头疼的是衢州危机,他身为两浙路的安抚使有守土之责,衢州城他不能不管,如果衢州失守,那么义军下一个攻占必定就是杭州了。此时见宁叶到了,立即上前几步,急道:“子敬,这可如何是好啊?”
“朝廷什么反应?”宁叶反问道。
沈括唉声一叹:“听说圣上听闻大军战败,气急攻心当庭便晕了过去。醒后在养心殿召见了丞相、枢密使、宁王三人,具体商定了什么就本官不清楚。圣上并没有下发旨意,只有从尚书省下来的急令,通令各路官员加强防卫,如若有义军来犯,坚守不出,擅自出战者革职查办。”
对于朝廷这样的反应,宁叶并没有感到多么吃惊,一听到官军再次战败,他就隐隐感觉朝廷应该会选择暂时停止用兵,其应对之策,要么就是招安,要么就是等待时机,一击致命。至于宁叶为什么会有如此感觉,其原因很简单,现如今就算富有如杭州这样的州城也开始出现物资吃紧的情况,那就更别提朝廷了,朝中官员只要不全是睁眼瞎就能看清形势,知道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在这么下去那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他幽幽一叹:“看来朝廷是没钱了。”
“去年虫灾绝了收成不说,朝廷还要开仓赈灾。建州两场大败,尤其是江东隘一战朝廷的数十万石的粮食被义军抢去,可谓是雪上加霜,如若再想调军平乱,怕是只能挪用北地驻军的军饷了。叫我等地方官员坚守不战,估计正是朝廷一时拿不出钱而出的下策。”沈大人语气沉重,仿佛明天义军就会攻到杭州城下。
“北方卧居都是虎狼之国,我想朝廷应该是不会挪用北地军队的军饷。其实朝廷也远没到挪用北地军饷的一步,朝廷官军之所以两次战败,其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与我朝军制有关,将领没有统兵权,而且是几年一调度,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二是两次南下的禁军没有实战经验,对南方地势不熟悉,而且还是千里南下,义军则是以逸待劳,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官军是一个也没有占到,焉能不败。我朝江西江南与广南诸地厢军番兵多达数十万之众,他们熟悉南方地势,虽战力稂莠不齐,但矮子里拔高个,还是能挑选出数万的可战之兵的,如再从延安府的边军中选出一位善战之将,让其统领这数万厢军,用以突袭义军主力,未必就不能平定叛乱。唯一的缺点是这需要一定的时间,毕竟选能战之兵选善战之将,再到兵将之间相互熟悉都是必不可少的过程。”
在一旁一直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荆捕头忽的拍手:“妙计,兄弟,你果然聪明,这样的办法也能想到。大人,我看这个办法行得通,我们赶紧上报朝廷,让朝廷加紧筹备,只要我们能守住几个月,等朝廷训练出这样一只新军,定能平定一举平乱。”
沈括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
“爹?难道这样不行吗?”沈瑾瑜也疑惑问道。
沈括无奈摇头:“女儿啊,实话告诉你,以杭州城的守军的战力,能守住一个月就算不错了,”
沈瑾瑜看向宁叶,宁叶也点了点头:“杭州城只有巡防营的两万兵马,战力不能与势如破竹的义军相比,坚守数月绝不可能,除非能调湖州明州等地的兵马,但想要调动这两地兵马需要得到朝廷授意,如今朝廷的想法是让各地坚守不出,显然是不会同意的,更何况现在义军还未攻打杭州。所以杭州……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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