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上下尽知,我待嘉郡王与别的兄弟不同。崔锦华却没有因失言而流露惶恐,面色熙和恬淡:“嘉郡王殿下龙章凤姿,自是佳配。然而臣妾宁为天子嫔妾,也不愿做嘉王正妃!”
我听了不觉好笑:“这是为何?”
“臣妾在闺中便常听家严提说皇上圣资颖睿、允文允武,那时候臣妾便私心期望,此身若得在皇上身边执巾奉帚,便在无所求!”
我不动声色问道:“崔丞相时常在家人面前提说朕?”
“只是偶尔。”崔锦华似乎意识到不该道出丞相私下的言行,因此话又变少了。
但是这却勾起了我的兴致!
丞相崔煊少年成名,诗酒风流名动天下。太傅曾言此人年轻时自负才名,言行轻狂、落拓不羁。因流连青楼数日不出,遭御史弹劾,贬谪至苦寒之地。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崔煊不容于礼教,却引得天下文人士子趋之若鹜。
反倒是崔煊中年后转投刑氏门下,成了刑太尉的走狗,如今虽是门第煊赫、紫袍玉带,但却落得个声名狼藉的可悲下场。荣辱之间,不知得失几许。
“朕想听听,丞相私下里可有评说过朕?”
崔锦华嘴唇翕动,不敢再说下去。
“无妨”,我捏了捏她的手指,“你我夫妻私语,做不得真。卿姑且一言,朕听过即忘,可好?”
“家严曾言,虽不知皇上谋断如何,但是皇上聪慧异于常人,且悟性绝佳,只是锋芒太过,若不知收敛,恐非长久……皇上恕罪!”
崔锦华无意中竟说出了丞相的不敬之语,她吓得俯伏在席上,瑟瑟发抖。
这一语在我听来,不啻振聋发聩。我忍下心潮起伏,若无其事将崔锦华扶起来。
“朕不是说过了么?听过即忘。”
崔锦华痴痴问道:“皇上当真不恼怒?”
“你看朕像是恼怒的样子么?”我笑了笑,“而且你肯说与朕听,便是对朕不藏私,朕非常欢喜。”
崔锦华轻轻舒出一口气,显是吓得不轻。
我眯了眯眼睛,情知情绪一紧一松之下,此时恰是她最无提防得时候。
“难道在你心中,朕就是动辄易怒的暴君么?”我拉她靠坐在怀中,慢慢说道,“你看今日在绮云宫里发生那样的事,朕不是也没有怒火冲天?”
“臣妾当时唯恐皇上下令处死周美人。”
她的话着实出乎我的预料:“怎么,你也同朕一样,认为周美人是被冤枉的?”
说这话的同时,我的目光不觉瞥向寝殿的一个角落。
崔锦华没有回音,她凝神我的眼睛:“皇上深夜传召臣妾,莫非是因周美人之事,皇上意欲向臣妾求证?”
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对上她的眼神笑笑。
崔锦华难掩失落:“此事臣妾虽有觉察,可……”
“先不要说!”我低喝一声打断她的话,同时抬手掩在她嘴上。
崔锦华口不能言,她蹙紧如烟双眉,眼波流转满是疑惑地望着我。
我充满邪气地笑了,在她耳边语声低沉缥缈如顷刻飘散于九天的烟雾:“朕深夜召你,只是想见你,与旁人无关。今夜,这北阁之中,只有你与朕!”
我放下掩在她唇上的手,猛地将她抱起,一步一步走向寝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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