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京城却有一桩大事发生,大魏朝中倍受宠爱的永安公主赵蕊颖下嫁西南蛮族巫王安刳。

公主出嫁蛮族可是大事,尤其是这位永安公主深受两代帝王宠爱,她出嫁的盛况便是多年之后也为京城人津津乐道。

却说那蛮族巫王安刳亲来京城向大魏王朝永安公主提亲,到了京城之中头一个拜见的便是太上皇,那知人到了居雍宫外头,太上皇竟是连连吩咐宫人,

“来人啊!给我紧闭四门,一只鸟儿都不许给我飞进来!”

外头巫王安刳也早知自家会受此冷遇,当下却是不慌不忙撩了袍子跪到了地上,这一跪竟是一日不起。

赵旭闻听外头人报不由咬牙恨道,

“让他跪!跪死得了!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儿,骗得朕好苦!”

林玉润在一旁瞧了虽是暗暗好笑,这时节却不敢撩他的火,却侧过身悄悄问身边的宫女,

“公主,今儿可好?”

宫女抬头瞧了瞧上头的太上皇,低低的声音应道,

“禀太后,早上用了半碗粥,午时只喝了两口汤!”

林玉润点了点头道,

“即是不吃便随她吧!”

回过头却见赵旭拳头攥的死紧,重重一捶桌面,

“不过是个傻小子,这么着急作甚,她老子若是受了罪,也不见她不吃不喝的!”

林玉润闻言心中暗笑,

这人倒是吃起女婿的飞醋了!

却是眼珠子一转也跟着恨声道,

“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不吃便不吃,吩咐御膳房便说是我说的,以后一日三餐都不用给公主预备了,我看她能饿几日!”

话一出口,赵旭却是一愣,神色很是复杂,又恨又气又是不舍,却是端着架子不好下台,只忿忿的又捶了一下那紫檀木的桌面。

“砰!”

见林玉润将左右宫人摒退下去,便负手在那殿上一通儿乱转,

“圆姐儿……你说说……当初若是我们二回出京没有带上蕊姐儿,只怕她也不会与那又奸又滑的小子遇上,说不得还没有今日的事儿……”

林玉润心中暗道,

这可不是姻缘天定么,你是挡也挡不住的!

话说当初赵氏夫妇送了林老爷子回京,安顿好林家人之后他们便又打算离了京城四处游历,这一回蕊姐儿也是久静思动,要跟着爹娘出去见见世面,赵旭自来宠她那里有不应的。

这一回便带了妻子、女儿轻车简从出行,蕊姐儿自小跟着赵旭习武,马上功夫很是了得,跟着爹娘骑马行走,却是十分快意。

这厢一家三口游到了瑜州,听闻那西南外邦蛮族风俗别有不同,便在边境处买了一处宅子住了下来。

每日里一家子在边境集市之中闲逛玩耍,蕊姐儿瞧着这处市集十分热闹,蛮族与汉人互市货物。

不由的来了兴致,便盘算着开一间铺子卖京城的东西,将心思讲给母亲,林玉润自是笑着应允,

“你即是喜欢便做就是,不过即是想做事,便要拿出做事的样儿来,市井商贩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半点不能靠着家里!”

蕊姐儿想了想道,

“我拉了家里人入伙,赚银子分成总是能行吧!”

这厢提了笔写信给京城里的皇后娘娘,让她做了个供货商,在京城里选了货托给镖局送到瑜州,卖了银子与她四六分成,郑琪梅接了信很觉有趣,乐得做这供货的商人,自家亲自到京城的市集里挑选,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各色的头面,选那价钱便宜又是时兴样式的,一心一意与小姑子做这贩货的生意。

豫哥儿瞧她做的十欢喜,自是不会拦她,偏偏那头两位双胞的王妃知晓了,便写信给蕊姐儿抱怨,

“做生意赚银子怎不想到四嫂、五嫂……”

便寄了银票过来硬要掺上一股。

蕊姐儿接了信很是得意对林玉润扬了扬手里的银票道,

“娘你瞧!这一回连赁铺子的银都有了!”

当下便在市集之中盘了一处不大不小的门面,布置一番便开了一间杂货的铺子!

这一处边民生活贫苦,但女儿家总是爱美的,这家铺子东西好价钱又便宜,甫一开张便生意兴隆,男女老少都爱来瞧瞧,女儿家买了给自家用,男人买了给情人、给妻子、给女儿,又有那女老板生的貌美如花,温柔可人,便是不买东西瞧瞧也是好的,这每日里宾客如云,竟是应接不暇。

边境之上民生开放,男女之间谈笑不忌,有那痴情的小伙儿见了这般漂亮的大姑娘,进来便开口唱山歌,却听柜台里头有人低低一声咳嗽,

“嗯哼!”

转头一眼,赫……这大汉好不吓人!

一身的戾气,眉浓眼细,鹰钩的鼻子,坐在那处不用说话只拿眼一瞪,便将人满肚子的情歌儿给吓跑了!

这厢狼狈退出去,隔了不久这街面上便传开了,东边集市杂货铺子里的女老板又年轻又漂亮,却是有一个十分厉害、可怕的老爹。

她那老爹功夫十分了得,一个银元宝能生生捏成银饼子,老榆树的桌腿能生生给掰断了!

这话一传开,那些个垂涎女老板美色之人立时逃了九成,还有一成不信邪的,都统统被厉害的老爹给收拾了!

赵旭下来对林玉润笑道,

“我们那雌雄大盗的生意没有开张,蕊姐儿这货店老板却是做的风声水起了!”

林玉润嗔他道,

“谁要跟你做雌雄大盗!”

这生意好了,自是忙不过来,蕊姐儿便商量父母,

“想请几个帮工?这处边民生活辛苦,请些人来工钱高一些无妨,也好助一助他们生活!”

林玉润笑道,

“即是你自家的生意,你自家做主便是!”

蕊姐儿当晚便亲手写了告示贴在了店铺外头,到了第二日下午便有人来应聘,十五六岁的姑娘家要心灵手巧,能说会道才会用。粗手粗脚的男儿只要一个,专在后头挑水担柴,搬搬抬抬做些粗重的活计。

赵旭知晓了很是不悦,

“怎得还招了男子,若是要劳力,爹爹不是在这处么?再不成还有那么多暗卫都是吃干饭的?”

蕊姐儿却应道,

“爹爹,说好这铺子我一应都要靠自己,若是动了暗卫还有什么意思!”

赵旭拿她无法只得道,

“你要请男子也成,必是要爹爹过了眼才成!”

蕊姐儿这厢挑了三个姑娘在这铺子里售货,选这后头做粗活的人却是费了思量,那些个应聘而来的,不论高矮胖瘦、年轻年老俱在赵旭面前败下阵来,

高的嫌人太瘦,

“瞧你那样儿身无二两肉,如何能做活,请了来是你伺候老板还是老板伺候你?”

矮的嫌人太胖,

“瞧你那样儿一身的肥膘,只怕每日里吃的多干的少,请了你来只怕还要倒贴饭钱!”

还有那生的相貌堂堂的,赵旭更是摇头,

“瞧你这样儿,眉歪眼斜一看便不是好鸟儿,定是不怀好意的!”

还有那年纪大的赵旭也皱眉头,

“你这样儿勾腰背驼,走一步喘三喘,是来这处养老的么!”

这厢连连打发了好几个,蕊姐儿终是被他惹怒了,跑到林玉润面前告状道,

“娘,爹爹再这般胡闹,我那铺子便开不下啦!”

林玉润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对赵旭道,

“蕊姐儿今年已经十八了,一身的武艺,等闲的人别说占她便宜,连近她身都不成,你怕得什么!”

赵旭摇头应道,

“圆姐儿你是养在深闺少见世面,那知这男人要是使起坏来,多伶俐的女子都要掉坑里!”

林玉润被他气得不成,

“你便变着法子搅局吧!惹恼了蕊姐儿,瞧她以后还理不理你!”

这话倒是为难了赵旭,女儿那小脾气他是知晓的,与圆姐儿一般外头柔顺里头执固,真惹急了能三月不与你说一句话。

这怎么成!

赵旭无奈只得退让道,

“她要自家选也成,需要选那老实可靠的!”

隔了几日果然让蕊姐儿寻了一个老实可靠的,黑黑的一个小子,生的高大匀称,是蛮族那边过来讨活计的,连汉话也不会说,做起活来是一把的力气。

他倒是个十分老实的,每日里把后头院子里的活抢着干,且只会埋头干活旁人问话,说上五句他才答一句。

最令赵旭满意的却是他从不敢正眼儿睁蕊姐儿,见了东家都是低头听令,吩咐一声跑得比狗还快,不过他勤快是勤快,人却是个又笨又傻的,一样事教上三遍才会做,倒让蕊姐儿费了不少口舌。

不过赵旭瞧着却是十分中意,

傻小子好!傻小子没有花花肠子!

他们在这边镇之中住了一年,蕊姐儿做生意做的十分欢喜,他们工钱开的高,铺子里的姑娘干活也十分的卖力,后头那傻小子更是忠心耿耿,学了这许久铺子里的事儿也是会了不少,越发能上手了,便是赵旭也挑不出他的刺儿来。

只是在一处住得久了,夫妻二人难免觉得厌烦,又想换地儿了,林玉润叫了蕊姐儿来问,

“我和你爹爹瞧着日子也是差不多了,不如收了铺子到别处去吧!”

蕊姐儿听了却是有些犹豫,

“娘……我……”

林玉润只当她是舍不得铺子,当下笑道,

“你这小财迷,赚银子竟是没有够了么?”

蕊姐儿想了想应道,

“女儿倒不是心疼银子,只是若收了铺子这几个人怎么办?”

林玉润想了想道,

“这天下那有不散的宴席,你们主雇尽欢也是一场缘分,多给些银子便全了你的情义了!”

蕊姐儿摇头道,

“我们这厢倒是说抽身就抽身,他们只怕不好受呢!”

林玉润有些诧异女儿对雇工们倒是体贴,想了想道,

“即是这样,不如让你爹爹派了人来接手铺子,仍让他们在这处做工便是!”

蕊姐儿想了想点头道,

“这倒是个法子……”

当下犹豫了一下道,

“娘,那刳哥儿是个傻的,后头来的人可不要欺负了他!”

林玉润笑着点头道,

“这个娘记在心里,让你爹爹好好吩咐下头人!”

嘴上说着话,心下却有些异样,

难道蕊姐儿瞧上那傻小子了?要不然为何一心为他想?

转念又自家摇头,

京城多少青年才俊,蕊姐儿没有一个上心的,怎么会瞧上一个边境山民,还是个傻小子!

将这念头扔到脑后,林玉润便着手安排离开诸事。

一月之后诸事妥当,蕊姐儿便召了几人来道,

“我家原是在临州京城,现下要跟着爹娘回去了……”

下头几人听了都是又惊又急,

“掌柜的您要走,这铺子可是不做了么?”

一旁的刳哥听了却是立时沉下了脸,只是他立在后头众人都没一个去瞧他,不知他那双手抱胸,目光冷厉的样儿,那里像个傻子!

蕊姐儿道,

“你们不必担心,我走后自有家里的人来接手生意,一切便如我在时一样,你们的工钱不会少的!”

几人一听立时松了一口气,姑娘们拉了蕊姐儿的手,便流下泪来,

“掌柜的,你人又美性子又好,我们舍不得你!”

蕊姐儿笑着安抚她们道,

“以后我再来瑜州时便来瞧你们,家里派的掌柜都是经年的老人,必不会亏待你们的!”

……

这厢与众人说了良久的话,姑娘们才放心的回去,留下刳哥却是住在铺子后院,晚上兼着做守夜。

蕊姐儿见人都走了便单独与刳哥说话道,

“刳哥,你与她们不同,你脑子慢些人也实诚,我特特叮嘱了家里来人,以后多看顾你一些……”

说罢抬眼瞧着他那张憨厚的脸,

“你以后自家顾着自家,家里人对你不好也无碍的,你自家好好把工钱存起来,以后娶媳妇成家在外头过日子!”

刳哥闻言却是低垂着头,顺着眼角流下泪来,

“掌柜的,你若是走了,我……我可怎么办?”

蕊姐儿瞧他流泪心下不忍走近两步抬头看他,

“你莫哭,我自会拜托人照顾你的!”

刳哥睁着泪眼瞧她,

“掌柜的,你说我以后多存些钱能不能娶了你做媳妇?”

蕊姐儿一愣却是笑道,

“你怎得想娶我做媳妇,我这人又娇又柔,不如你们山里女人耐摔打,你若是娶了我做媳妇,便是娶了祖宗回去,只怕你要辛苦一辈子呢!”

刳哥闻言却猛的一矮身,单膝跪了下来,

“掌柜的,我不怕,我便是要将你当祖宗一般供着,苦一辈子也愿意!待我挣够了钱便来娶你好不好?”

蕊姐儿低头瞧着他,刳哥生得黑,面相普通却有一双眼儿生得又黑又亮,这样儿头一回直直盯着她,便似要盯进她心里去一样,蕊姐儿拒绝的话那里说的出口,叹了一口气应道,

“若是真你富可敌国的一天,便来娶我吧!”

刳哥闻言立时喜上眉梢,那一双眼亮得似要灼伤人一般,蕊姐儿轻轻别过头却是心中黯然,

这纯真的少年终是会失望的!

这一生他们分开只怕是再无相见之日,只盼他将今日当做一场梦过后便忘,以后好好到娶妻生子吧!

想到这处蕊姐儿平生头一回生出几分惆怅与凄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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