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又过了三天,周懿才苏醒过来。因他失血过多,身体极为虚弱,等第三天醒来时,也只能开口说话,无法下床走动。当时虞兮身上带来的丹药已经给他吃完,她又恐周懿有急发之症,所以和慕容雪二人在房里呆了一整天,按照她祖父教她的配方,又制出许多丹药来。

当天天刚亮,慕容雪还没睡醒,虞兮就已经外出回来,手里提着一只野山鸡。慕容雪睡眼惺忪,看她饶有兴致地忙碌着,一口没睡醒的口气说道:“哪天我要去病倒了,你会不会也这样伺候我呢?哎,痴男怨女!”

虞兮呸了一声,脸上却挂着甜美的微笑,“你要是病了,有司马春呢,哪里就轮到我了呢?”说话时,已经换了一件围裙,稍稍走到床边,笑道:“懒人可没饭吃,你还不起来?”

慕容雪一蒙头,抱怨道:“你都折腾了三天了,现在天还没亮,你别说话,我要睡觉了!”

“你的春哥哥来了!”

“不可能……他来了我也起不来……”

虞兮原本是在逗她,不想一回头,司马春真的来了。她眼睛一转,将慕容雪身上的被褥一掀,大叫一声:“着火了!”然后提着山鸡就跑了出去。

她一路上嫣然大笑,似乎这十年来,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舒畅过。长舒一口气后,虞兮下定决心去向周懿摊牌。他虽有可恨之处,但此番为她几乎送了命,可见他的心中仍有往日的情分。所以,十年前他在芙蓉涧许下的诺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当面问个明白,即便在关东闹下那样的误会,她也愿意妥协,让此事就此过去。

==***==

周懿醒来时,只见到梦言一人守在床边,且她面容憔悴,神色忧伤,显然已经煎熬了多日。他翻身想要下床,猛然一起身,便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梦言扶不动他,便只好倚在了床头。

“真不好意思,让你……”

“快别说了,你能醒过来就谢天谢地了!”

梦言转动轮椅,到茶座边过来斟茶。

周懿缓缓说道:“辛苦你了,这几日,承诺给你的事非但没有兑现,反而让你费心操劳!”

梦言听了,蹙眉哀叹道:“我都坐了而是多年了,也不争这几日。可是你,纵然你要救人,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吧!我听慕容妹妹说了你和虞姑娘的家事,即便如此,你也太过鲁莽了。万一你有个好歹,虞兮,岂不是要悔恨终生!”

他二人正说话,刚巧虞兮带着丹药,和炖了一中午的野参山鸡汤过来看他。走到窗外时,忽听周懿在说她,于是便停了脚步,驻足细听。

“我和她,算是……”话未出唇,周懿便淡然一笑,举眉思忖片刻,“算是一路冤家吧!”

梦言一愣,问道:“你这句,我就听不懂了!你舍命救她,这算是什么冤家?”

周懿道:“你有所不知,我和她的渊源,当从父母一辈说起。总之,我父母亲都对她怀有愧疚,她从小无母亲之爱,也实在可怜。我和她……”想起那些幼年往来的书信,那种天真无邪,执笔点评古今的豪情,竟成了此时用以缅怀的情节,当真可悲,“我和她也算是儿时的交情!可是天不遂愿,谁又能把握命运无情的安排呢!”

说到此,他不禁想起《梦言录》中有关虞广陵杀害他哥哥的事实,加之后院大殿中屠剑的雕像,和自己的推测,一股无名只恨瞬间涌向心头。

“命运既像一条线,把两个人拴在一起,又像一把剪刀,将两个的纠葛彻底剪断!无论你内心如何对待这份邂逅,可那些挥之不去的往事,始终让你无法释怀!”他眼圈一红,侧目看向一边,“白鹤山走到今日,说不上是家破人亡,可也算大厦将倾,这一切的根结,除了一些私人恩怨之外,就是那两把九龙玉箫了。我的同胞兄长,四叔,还有太师父,他们一一遭遇恶人的毒手!”

说话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当着梦言,他心里有些话不能出唇,只在内心默默念着“虞广陵”的名字。

然而,虞兮立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将白鹤山的遭遇都归结于九龙玉箫之上。而武邺因玉箫叛走六悬峰,在江湖人看来,又全是她祖父的责任,所以,此时周懿的抱怨指向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再者,他明明说到了那段儿时的交情,可见周懿并没有忘记当年荷花池畔的誓言,只不过他心中怀着怨恨,是要与自己一刀两断了。人到悲情处的所感所想皆由心而生,她哪里想到,周懿所说的交情,乃是二人相识之前,互通书信的那段过往,绝非当年立下终身誓言的那段爱情。

她驻足良久,一颗心如跌入冰洞一般,就在三天前周懿救她之后,她稍稍缓和的,对生活重新燃起的美好愿景,也在瞬间崩摧!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