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献艺已然开始,果如林少所言,大多还是以歌、曲、舞为主。

朝云表演的是梨花简,梨花简只是两片顽铁,到她手里,却有了五音十二律以的。轻轻的点了数十下,便启朱唇,发皓齿,唱了几句书儿,声音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抬起头来,向台下盼时,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声醉人,人亦醉人。

素姝则摘了一张琴,初起不过轻挑漫剔,声响悠柔。一段以后,散泛相错,其声清脆,两段以后,吟柔渐多。四五段以后,吟柔渐少,杂以批拂、苍苍凉凉,磊磊落落,下指甚重,声韵繁兴。琴技之高超,让人兴叹。

叫秋霁的女姬竟然表演了一手剑舞,玉手执剑器,寒芒四射,咄咄逼人,渐渐万道金蛇纵横驰骤,末后如一团雪絮上下纷飞,全不见人影儿,转瞬之间,烁的一声,变成一道电光,飞绕满室,犹如电掣风行,映得眼花缭乱。

场中不乏剑中高手,皆侧目而视,连齐画一和景甲寅都喝了一声“好!”。剑舞虽非剑法,但秋霁灵气十足,又让人叹惋如此有天赋的女子竟然沦入风尘。

轮到郭幻城中意的女姬幂幂献艺时,妖歌曼舞中,小曲从口中婉婉流转:“把你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剪下一段烛光,将经纶点亮。不求荡气回肠只求爱一场。爱到最后受了伤,哭得好绝望。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高音似马吼,中音似马鸣,低音似马嘶,就跟几辆马车撞到了一起,风在吼,马在叫,整个一车祸现场级表演。

江山尴尬症顿时犯了,整个人都僵硬起来。郭芒听地满脸大汗,喃喃问道:“这...这是什么歌?”。

“爱的供养,再问自杀”林少神色也不好看。唯独郭幻城依旧一脸痴迷,若闻天籁之声。

到最后一位女姬荀侍时,却不见其人,宾客窃窃私语中,猛然,整个青雀舫中灯光一暗,所有彩灯同时熄灭。只有一盏小灯在二楼之上亮起,照出了一道倩影。

“看来这位荀侍是压轴大戏啊,不知道有何惊喜”林少来了兴致。

小灯渐亮,倩影容貌清朗地显现出来,正是神色冷峭的荀侍。论姿色,在这十人中,荀侍不过寻常,但她身上冷淡的气质倒是甚为出众,加上此刻神秘的气氛,更显诡逸之魅。

荀侍手里持着一束小花,站在二楼围栏之后,眼神朝台下一一扫过。轻轻一推围栏,那围栏竟是活动的,被推了开来。蓦然一迈步子,朝虚空踏去,底下宾客顿时哗然一片。

郭芒吓了一跳:“我靠,真是‘爱的自杀’啊”,便欲奔到下方接人,被林少轻轻拦住。

再看荀侍,一脚迈向虚空,后脚接着轻轻踏出,一步一步,如在平地上行走,那盏小灯照在身上,竟看不出有任何绳索绑缚的痕迹。这种神奇的场景让整个青雀舫中一片安静,个个张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喝不出一丝彩。林少也一时看不出玄机在何处,只得暗暗赞叹。

荀侍走了几步,在空中侧身冲众人清浅一笑,手中那束小花轻轻抛出,正抛向乌力滔的方向,乌力滔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花束在空中突然撒开,分洒出一团花瓣,花瓣中两只白鸽飞舞而出,一只飞到了乌力滔的桌上,饮了一口茶水,一只飞到郭芒的身前,啄走了一根辣条,看地郭芒口瞪目呆。乌力滔虽略略尴尬,但更多地是新奇和兴奋的表情。

两只鸽子复又飞回,落到荀侍肩上,荀侍优雅地一舒风袖,那两只鸽子乖巧地钻入其中,荀侍纤手在袖中一滑,竟又抽出与前一模一样的一束小花来,再抖抖衣袖,两只鸽子全然不见,却从袖中落出一物,荀侍伸手一接,正是鸽子叼走的那根辣条。

荀侍展颜一笑,一扬手,道:“还给你”,辣条不偏不斜扔回了原先的盘中,随意显露的一手,亦让人惊讶。江山不仅感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台上一小段献艺,背后又有多少辛酸的泪水呢?”。

荀侍将辣条扔回,转过身子,正面向着内堂众宾,人在虚空之中,仅有一盏小亮照耀。屈膝下迈,一步步往下走去,空中就像有一道隐形的楼梯,冉冉而下,宛若九天仙子一般明艳绝代,光彩溢目。

众人皆是惊呼不已,站起身来,伸首相观,一时不敢置信。

待得荀侍落地,小灯骤灭。稍一瞬,内堂中所有彩灯再次亮起,荀侍在鸾台之上含笑而立,冲众人微微施礼。

荀侍的压轴演出绝对称得上一时经典之作,就算林少也小小开了回眼界。

掌声顿时席卷全场,爆炸般扩散开来,乌力滔更是把手掌都拍红了,兴奋喊道:“好,好!我选择苟待”,身旁两个朋友连忙拖着了他,劝道:“乌少爷,她叫荀侍,不是苟待,别露了怯”。

十位女姬纷纷退入台后,花娘重新登上鸾台,冲声音最大的乌力滔笑道:“乌少爷,莫心急啊。姑娘们一番辛苦,你们诸位评花才子还没显手段呢”。

底下宾客大声起哄道:“争票,争票”。

乌力滔顿时面色一颓,左右瞅瞅自己几个狐朋狗友,轻叹一声,显然很有自知之明。那边,秦道夫沉稳一笑道:“花娘,便请开始吧”,似已胸有成竹。

花娘点头道:“好。此番争票分十题。第一题,对联,此下联乃是秋霁姑娘所作,请诸位才子雅兴一对”。说着话,抽出一张红纸,挂于台前,口中读道:“望江望水望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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