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甲寅玉手稳如磐石,软剑上挑,抵在了张丙辰的咽喉上。张丙辰满面怒色,眼睛却不眨一下。
景甲寅冷冷道:“张丙辰,你的渎职之罪回去再治。下次若还敢不受命而妄动,我便一剑杀了你”。
张丙辰手指抖了两下,终于长吐一口闷气,几步踏回原处,把衣服的边角叠插与腰间,插衽请罪道:“公子,属下一时气愤不过,以至肆意妄为,请公子治罪”。
季朝轻轻道:“丙辰,从那地方出来以后,便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了?”。
张丙辰似想争辩几句,景甲寅冲他施了个眼色,暗暗摆手。张丙辰一语不发,把头压地更低,以示罪己状。
众宾客指着几人议论纷纷,这些江湖人士,没事都能闹出三分戏,何况有人当众撒野,才不管你他妈什么帝都贵客呢,有大声呵斥者,有嬉笑讽刺者,有拍桌粗语者,就差掀桌子开干了。
林少望着场中热闹的事态,满脸的喜闻乐见,待听到有人满嘴粗鄙之语骂上了时,才笑吟吟拍了拍郭幻城,道:“小四,你面子大,帮我这位旧识说句话呗。别等到有人骂爹,不然,青雀舫估计就凉了”。
郭幻城从林少和季朝的谈话之间也知此人来历相当不凡,不过他处事一向老成,并不深问。当下点点头,站起身,沉声道:“季公子,你们的家事请回去再议。眼下,这第二题射覆公子猜了‘无物’,虽然料中,但隐语烦劳公子与出题的柳溪姑娘印证一下吧”。
言辞之间又将话题引回争票上,顺便带出柳溪姑娘,显然是想转移众人视线。
郭幻城身处地主之谊,代表了天水城几方势力,又是天水城年轻一代赫赫有名的青年俊杰,此时开口,颇有分量。
底下人都是人精,见郭幻城暗为季朝说话,不愿为此等闲事得罪对方,也各自收敛,议论声渐小。
季朝冲郭幻城微笑致谢,才道:“好,便解一解这隐语。柳溪姑娘甚是顽皮,出了道组合隐语,一个字谜加一个典故迷:穿山甲,‘甲’字穿了,乃是‘申’字;穿山甲又名鲮鲤或鲮鱼,《天问》有云:‘鲮鱼何所?’,那穿山甲该如何回答?应是:‘吾藏土中’。‘土’字加‘申’乃为‘坤’,坤者,大地也,瓶扣大地,当空空如也”。
花谦古口瞪目呆,本想坐山观虎斗,笑观季朝出丑,不想郭幻城在中间调停了一番。此刻季朝又侃侃而谈,不慌不忙解了隐语,解语合情合理,决然不像蒙地。
花娘早将柳溪姑娘从台后请出,以证隐语。柳溪在十位女姬中年龄最小,尚不满十七,天真活泼,两只眼珠饶有兴趣盯着宾客间一番喧闹,嘴角还带着慧黠的笑容,待听得季朝的解语时,拍掌娇笑道:“季公子你脑袋瓜子真好使,我出这道题就是刁难你们的,想不到还是被解了出来”。说罢又苦着脸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有点失落的样子。
柳溪心直口快,言语烂漫,惹地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一时又转向和谐。
——果然,女人是调节气氛最好的利器,没有之一!
——当然,有些品性,譬如天真,在少不更事的女孩身上,很可爱,但若在持家育子的妇人身上,那就有些可悲,甚至可笑了啊。这不是歧视,而是事实。正如同“轻狂”一词对少年来说并非是贬义,但千万不要把它搁在成熟的男人身上。
季朝打趣问道:“柳溪姑娘,你是如何想到如此独辟蹊径的隐语?”
柳溪粲然一笑:“我上个月闲逛鬼市的时候,遇一活物在卖,见所未见,新奇之下就买了回来。放到院子中的时候秋霁姐姐看到了,便告诉此为何物有何特性,我脑子多灵啊,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条隐语,嘿嘿,是不是天才少女?”。
众人齐声嬉笑捧场道:“是,绝对天才少女”。
花娘在旁边笑着问了句:“对了,柳溪儿,这几天怎么没看见那条穿山甲啊?”。
柳溪吱吱呀呀半天,才尴尬道:“我...我吃了”。想了想,又加了句:“荀侍姐姐说味道不错,我便一锅炖了”。花娘闻言顿时绝倒。
柳溪正说着,头上突然被丢了一片桔子皮,台后一阵嬉闹笑语。扔地这么准,除了被小姐妹出卖了的荀侍还有谁?
宾客们捧腹大笑。季朝却认真道:“柳溪姑娘,我想提醒你两件事:第一,鬼市是非法集聚之所,财物相售亦有违国法;第二,穿山甲乃是朝廷保护生物,无论私人买卖还是捕杀食用皆悖法度”。
柳溪闻言吓地张大了嘴,脸上一片惊慌失措,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以后绝不敢再吃了。我还小,不想坐牢。季公子,你别抓我啊”。
季朝笑着摆摆手:“不至于,望你日后莫要再犯就是”。
柳溪点头哈腰:“一定,一定,我不吃了,也不好吃呢”,轻手轻脚从鸾台上下来,一溜烟钻到后边,那台后又传来小姐妹们银铃般的善意取笑声。
郭芒被柳溪的神情逗地差点直捶桌子,冲林少道:“喂,这妞不错啊,也是一吃货,和你天造地设的一对”。
林少没接郭芒话茬,而是若有所思道:“我算知道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
“什么?”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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