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诸位是否见过夏日里成群结队的白蚁与飞蛾向着光亮处飞去的场景。

那种大无畏的气势以及散发出来的独属于大自然的威胁感,无不令人感觉毛骨悚然——毕竟几只扑棱蛾子也许还会激发起我这种普通男人的玩心,但那接二连三最终黑压压一片罩在灯泡上的傻蛾子只会让人退避三舍。

虽然此时我眼前的场景并不能说完全和这番描述相吻合,但给我的感受确实完全一致的。

起初是有点莫名的兴奋。

轩哥推开门后,黑魆魆的门洞中发出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束缚。门廊外,前一刻还是薄雾弥漫灰蒙蒙的白天,转眼间就变成了阴森凄冷的黑夜,天空中乌云散去,点点星光洒落,却只是勉强照清了大家脸上紧张的表情。

有什么事会发生。

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立毛肌收缩,肾上腺素分泌,呼吸有意无意地急促了起来。刚才说过了插旗的问题,所以其实我对于这一幕早有预感——虽说并不是很情愿就是了。

突然敏锐的感知告诉我,周围的人都做好了准备。

紧张的呼吸声、不自觉吞咽口水的声音、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大概所有人都拿出了觉得会有用的东西,同我一般绷紧了肌肉等待着。

而轩哥保持着推开门那一瞬的姿势,一手撑在门上,另一只手则伸进口袋,握紧了那全队唯一的一把刀。

下一秒,黑暗中蠢蠢欲动的东西显露出形体。

兴奋消失殆尽,一种生理上的恶心不受控制地从胃部翻腾起来。

所有人都先停顿了一秒,而后队形崩溃,乱成了一团。

“卧槽!先后撤,所有人撤!”

打头的轩哥后退一大步,一把捞过迩卯,一边大喊着一边向后奔跑。而我们其他人早已经开始了慌不择路的大逃亡。本该向后撤出静园,逃向更为宽阔的墓园,但前方的道路在此刻却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调转了方向。

明明是向外踏出的步伐,每一步却都在朝着更深处前进。空间仿佛扭曲错位了一般,就连光线都出现了微妙的差异。但是没有人有时间停下来思考这些问题,只要能够暂时甩掉身后那堆正在争先恐后向我们涌来的东西就行。

没有人想过要和那一堆东西相抗衡。

黑暗中浮现的是一片翻涌着的血肉,不,说是血肉也许不够贴切,因为那一片涌动着的鲜活的血肉中间分明还四处支棱着白骨。它们呼啦一下从门洞中出现,像长着双腿一般飞速朝我们靠近,在地上摩擦,发出了不详又让人反胃的声音。

刺啦。滋滋滋。咕嘟咕嘟。

而方才那种恶心的感觉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控制的恐惧。

飞蛾群扑过来了。

我盲目地跟随着大家狂奔,然而背后黑暗里的血肉骨群仿佛正在呼唤我一般发出了呓语,听上去像是某种语言。那一阵阵的窃窃私语似乎带有某种魔力,我忍不住想要回头,想要驻足仔细听听看那些话语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丁奅!”

原本已经慢下来的我被一股力量使劲拽着向前,那种诡异的呼唤也随之中断。我抬起头,看见初闰因为奔跑而变得红扑扑的脸庞。

“不要听!那都是骗人的!”初闰使劲儿攥住我的胳膊,用尽全力向着前方奔跑。这条甬道像是无穷无尽一般向前延伸,根本就不是我所熟知的静园内部。我的声音因为接连不断的奔跑也变得断断续续的:“你……你也听见……见……了?”

她没有回头看我,留给我的还是那个肌肉绷紧,表情严肃的侧脸。初闰用力点了点头,喘着粗气,一心一意地向前奔跑。

甬道挺宽敞,我、初闰、轩哥、迩卯几乎是并排奔跑,前面的三人是鲁良夜、安崂和傈栗。发现大家都仍在身边,没有人拉下后,稍稍安了点心。我挣开初闰,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头顶的是随着甬道向前延伸的圆形吸顶灯,发着惨白而不稳定的光,像极了我租的那间鸽子笼外面走廊半坏不坏的灯。一瞬间我的精神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北京那小小的住处,正牵着喜欢的女孩子的手。

干!谁想在这种情况下发生浪漫情节啊!

毕竟飞蛾还在穷追不舍。

前面的安崂克制不住地一边跑一边干呕了起来:“呕……卧槽这……呕什么玩意儿!”平时强壮得仿佛蛮牛的她此时狼狈不堪,就连身后飞舞的双马尾都失去了精气神一样变得像枯草般散乱。一边的鲁良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路咳嗽着,说不出话来。他俩一人一只手几乎是把不便奔跑的傈栗凌空拎着飞奔,渐渐地看上去都有些体力不支。

让大家都难受不已的是空气中愈发浓烈的血腥味,那涌动的血肉骨散发出了越来越浓烈的味道,而我们只是忍受着闷头向前逃跑。

这他妈的不是个办法啊!

我也干呕了几声,忍住停下来就地呕吐的冲动,侧过头大声对轩哥吼道:“试试能不能莽上去啊!”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那小小的水果刀能抵什么用?疯狂的血肉群一眨眼就能将它吞噬殆尽。

“呕……先别冲动!”鲁良夜上气不接下气地回过头看我们,“先用别的东西试试!我们都还不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攻击的!”危急时刻下,中二青年的提议竟然听上去意外地靠谱。

“我来!”安崂喘着粗气,边跑边掏出口袋里那几张人民币,揉成了一团,嗖地一声扔向了我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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