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的工程公司在皇妃镇的村尾,四周是浓密的农园。罗杰买了三个院落,利用拆走的农家墙围了一个大厂棚,西侧装饰了一下先前的一座古门楼当公司的大门,门脸盖了皇妃牌坊挂了皇妃镇工程公司的大牌子。皇妃镇南侧的房屋还算整齐,稀稀落落老头都聚在公司边的小广场上打扑克下象棋晒太阳。

看到沈家镇扬起尘土的汽车由远而近,几个在路边捡拾木柴的老太太比划着不停张望。黄炎仁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晃脑像导游一样地给唐文采和南宫伟介绍:

“皇妃镇在我们沈家镇的带动下还是有很大发展的,就是那个该死的罗杰,夺了我们镇的好几个工程,万鑫的零活直接和他们合作,哼!南宫,我可不是针对你,早晚得让那个姓罗的好看!听说这个姓罗的还很会收买人心,给村里老头老太太每月两斤鸡蛋。老唐,过了那片山地就是著名的皇妃祠,可惜这里没有一间像样的饭店,一个炖鸡的称什么皇妃山庄,有点幽默吧!所谓成也皇妃败也皇妃呀,富不过三嘛!你看,有的人就是这样,有人追求理想目标,有的人有情有趣,他们却只等晒太阳!”见南宫伟和唐文采看着窗外的老人默不做声,黄炎仁接着道:

“这个皇妃镇还真出过个皇妃,他原名罗家镇。也许镇上世代虔诚,终于积善成德,转了运。自出了娘娘,那可了不得,这儿是翻天覆地成了风水宝地,你看到处矗立着的百年以上地主老财才盖得起的老房子就是见证!看,你们看!当年我们老黄家到这里落户,就因为皇妃镇不许才进得沈家镇!这就是个仇,你看那石头路,都磨亮了!”车辆颠簸,不一会儿,一行人穿过皇妃公园来到了皇妃祠。

皇妃祠是秦山市保存最完整最华丽的古建筑,但见门内香烟缭绕,人来人往,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沈家镇皇妃镇附件农村里啥事也来求皇妃,祈雨、求子、祭祀、搬家,更主要是男女订婚的仪式也常定在这儿。黄炎仁道:

“谁家里能摆开这么多八仙桌,大家也借机凑凑份子热闹热闹,沈家镇皇妃镇就这事一致”。唐文采三人进到祠中,正好看天井中在举行的‘祈福’大礼。只见圆形香炉中点了三只胳膊粗的高香,大雄宝殿门前所有的人都匍匐跪拜,虔诚敬奉的样子犹如皇妃降临。南宫伟见老头老太都有清纯的脸,也学着黄炎仁的样子头枕在张开的双手上,双膝跪在蒲团上,显出比升国旗还多的虔诚。有点心乱如麻,力气不足的唐文采没想到这里的人还如此迷信,他知道黄炎仁是专程陪他散心的,南宫伟还约了郭军、马庆尽量让聚会热闹些,看着手持念珠的尼姑默默祈祷,唐文采也不禁有了些感动,他蹲到南宫伟边上故作开朗的道:

“多美的古迹!这里不错,我准备在这里弄个别墅,种种菜、养养花,大家有空就过来,我用地瓜土豆招待大家,怎么样?老黄!我怎么闻着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是不是污染源就在附近呀?”

“你鼻子倒挺好使,拐进村子的河道污染的都黑了!就从祠堂边上过,我还照了一张相,红绿相间照片看着还不错,就是别用鼻子嗅!”南宫抬起头道:

“你是被沈科长传染了职业病吧!这儿?皇妃是神,谁敢撒野,还不被诅咒死!”黄炎仁听到因果报应,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磕完头站起身道:

“这味道不是一天两天啦,是…是酸味,哪里会自己造醋哩!哈哈,不用管他!来来,老唐,在娘娘面前你也许个愿,很灵的,我试过,心诚就灵嘛!老尼姑说把心愿默诵三遍,磕三个或者五个头一准能成。来啊,让她保佑保佑你升官发财!”南宫也拉着唐文采一边往前凑一边掏零钱。

为了保护、管理、侍奉皇妃,皇妃祠的院落被当地百姓越建越大,里面除了两排空底木房子,据说是皇妃御驾时住过的寝室,全部是砖石古建筑。大雄宝殿外围是主持们的住处,再外围是宽绰的花园和两溜厢房。因为祈祷的人越来越多,皇妃终于也给当地百姓带来点实惠。这里的庙会经常举行,人来车往还是能换些零用钱的。更外围的四周是层林栉比盖的一些现代红砖房子,都有篱笆墙,是酒店饭馆小商铺什么的。黄炎仁领着唐文采和南宫伟转出祠堂,他指着这些新老层叠的建筑道:

“他娘的,皇妃镇真是死没了人,皇妃祠现在竟是个台湾人投资翻新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唐文采等人又转了转皇妃公园,吃饭时间到了。黄炎仁找了皇妃镇最好的饭店,唐文采见正是上次和宋黛茜吃饭的地方,他怕见物思情,忙说:

“这些酒店我们常吃,今天不如吃点特色,我不敢喝白酒,喝点黄酒,米酒之类还可以!”南宫附和道:

“对,必须有特色,但必须让老黄破费一番,老黄,吃喝玩乐一体化,你可别小气!”黄炎仁眼珠一转,神秘笑了笑,他锁了车,领着大家左转右拐进了一个小巷。在小巷中间有座上百年的古屋套院,老房子青砖琉璃瓦,树高白墙新。进门是现代化大厅,音响电视座椅空调齐全。转到后庭,竟是几间套房。侧院专门提供优质热米酒,煮的野鸡、牛肉听说是皇妃镇一绝。

一会儿,郭军齐亮和马庆同车而来了。让大家不敢相信的是,这荒野乡村竟有几个京剧演员整装专门献唱。大家围坐而饮,因为有演员助兴,都怡然自得很少说话。正在喝酒,在秦院的宋黛茜给唐文采来了电话,她急切地道:

“唐教授,病了怎么不告诉一声呀?今天陈老师说都住院了,实在是!我又不远,至少去看一下呀!我们的合作刚开始,你可不要对我客气的!再忙,也得看望一下!你出院在家里?”

“没事,没事了!没什么大事!”唐文采见大家都盯着他,忙捂住话筒站起来。他仿佛感觉眼睛有些湿润,不知为何的鼻子抽搐了一下。

“你看,二嫂!咱们又不是外人,没事,接就是!”南宫笑呵呵伸头问,唐文采慌忙挂了电话,道:

“别胡说,院里那个干巴老吴,问我软件整合的咋样了,需不需要帮助,说资金没问题等等虚伪的客套话!”唐文采主动喝了一杯,站起来走到窗前。他回拨了一个电话,对着话筒又像对着南宫伟道:

“山里信号不好,啊,程序专家论证已结束!实验室最好有个计算机专业的帮忙,成功是近在咫尺的!好好,放心,我会注意休息的,会认真吃饭的,会注意健身的!”唐文采通完话把电话装进口袋,若无其事主动要敬大家一杯。南宫伟看了一眼黄炎仁,黄炎仁看了一眼郭军,郭军看了看马庆,大家见唐文采又变得意气风发,挥洒自如甚是高兴。郭军笑着站起来和花旦合影,又非要和武生演员喝一杯。

回到实验室已黑夜四合,唐文采没开灯,胡乱趟在军用床上想事。这时,紫曼的问候电话也来了。紫曼先问了一下为什么病倒,而后就开始唠叨说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金尊酒店一个领班专门盯着她,有时还用拳头,她实在受不了,如果有时间,过去看她一眼也行。唐文采沉默了一会儿道:

“对不起,我实在太忙,你还是让南宫…”

“唐哥,你真不知道还是装?我这样?现在实在没办法,只有你能帮我啦!”

“我真不知怎么帮,如果需要钱,你可以直说!”

“我当然需要钱,现在非常需要!”

“好吧,那我明天,不过,以后请你不要给我打电话!”

“好好,谢谢唐哥!”紫曼听唐文采一口答应,怕反悔一样立即高兴的挂了电话。女人是想得到爱的,紫曼知道唐文采是一时冲动,没有感情在里面。不过,唐教授非常够意思,每次柔情后的资金总比那些粗俗的人让人感动。紫曼可不懂避讳,电话里会直言需要陪一个电话就到。

唐文采不便多说慌忙挂了电话。他看了一下四周的黑暗,又焦虑起来。唐文采现在的确很忙,忙乱犹如压在瓶子里的魔鬼,一旦开盖,欲望的魔幻让人根本收不回去。可他忙得又有些空虚空洞。唐文采既想完全回绝欲望,学皇妃祠中的出家人,又想让自己放纵,像奔流到紫江的泌河水。这矛盾有点像饿了的人必然嘴馋,吃饱的人却无所谓食物一般。唐文采对紫曼是不会有真感情的,或许是沈思卿的那个手包刺激了他,他有时就想暂时停止思索,用感觉印证生活。然而,满足总会一晃而过,那会给自己更长的不安。

这正是:情愿飘零爱怨流,情爱无奈,何处相思;皇妃炉香,友人酒醉,水若有情何东去,才要留下却满心头。

面对嗡嗡的电脑启动声,唐文采觉得为人师表竟会干如此的勾当,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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