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阁。

锦书大致听完秦朗的叙说,沉默了片刻,但看起来依然显得很冷漠。

秦朗是个有分寸的人,有些话说了,有些话自然不敢说,不过是尽力说明楚珩无心谋害长秋而已。

秦朗曾和她说过萧胤的故事。十多年前,咸阳大祸,几乎所有和伯辰亲厚的士族官员都遭受到了邓高的迫害,当然也就包括定阳侯一家。长秋当时还在邯郸,听闻了那次变故之后,便急忙赶了过来,他知道清华和伯辰定了亲,必然会遭受牵连,只是他来得迟了,清华一家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恰好,他又听说定阳侯世子被邓高锁入了大牢,钉穿了琵琶骨,每天遭受严刑拷打,十分可怜。长秋本不想管咸阳的事,但是因清华的缘故,他对邓高也是恨得牙痒,于是,便决定给邓高一点颜色瞧,偏要救一个,便立即带人劫了狱,将萧胤救了出来,还将他带回了赵国。

从那之后,萧胤便一直跟在长秋身边,直到有一日,他变成了楚珩,出现在了蜀军面前,最后与长秋平起平坐,并肩为王。

“臣觉得,齐王做不出这样的事来。”秦朗带着些求情的眼神,道。

锦书淡漠地回道,“长秋亲口指证的,还能有假么?他现在却来喊冤,不过是利用你们过往的交情来哄骗你,混淆视听罢了。但我是不会上当的,不要以为他替长秋卖过命,就不会背叛他,人是会变的,你确定他还是曾经的那个人吗?他可以为了野心,背叛现在的蜀王,也可以为了活命,背叛长秋。退一万步讲,他愿意取心头血给长秋解毒,也只是为了自己能脱身,假若长秋死了,我一定会立马砍他的头!”

锦书眼中渐渐变得坚决,看得出来,她丝毫没有被秦朗的话所打动,在她心里,楚珩除了虚伪,狡诈,她再也看不到别的了。

秦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信谁的。事情过去这么久,突然要翻案,又是死无对证的东西,凭楚珩两三句话真的说得过去么?

楚珩,锦书,秦朗他们三人,各有猜测和坚持,但长秋的死,已长成每个人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只要一碰,那就是锥心刺骨的痛。

秦朗心想,一时之间要想说服锦书是不大可能了,但是楚珩的警告也让他意识到,有些事真的不能再做了。

他知道锦书的心结在于复仇,但是画心阁已经暴露,而锦书又不再冠魏室之名,可知皇后已不是非保她不可了,再这样下去,留给锦书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秦朗见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便鼓起勇气道,“其实臣,和娘娘说过,大王从来没有想过要娘娘为他报仇,他只想让您远离杀戮,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这么多年了,娘娘还不能体会大王的一番苦心么?”

眼见着锦书的面色又变得煞白,她不甘地别过头去,声音有些颤抖,“但是,但是长秋死得屈辱,他身子不好所以斗他们不过!”

“但我不认命,这口气,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替他出了的。”

秦朗闻言,只无奈地叹着气。

锦书一直都知道,秦朗的心里,其实是非常不愿自己复仇的。这种话,她听了很多遍,每一次她都犹如烈火灼心一般难受。

锦书咬了咬嘴角,又回过头来,眼睛里含着泪花,她继续道,“我知道这些年辛苦你了,谁都不想过这样遮遮掩掩提心吊胆的日子,可是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便没有退路了,倘若半途而废,那我们因此付出的一切,不就都成了笑话了么?我说过,要叫害死长秋的人,都得到报应。”

“你不过是见了楚珩一面,就受他的蛊惑,想为他开脱。或许你根本也不在意他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你只是想找个理由,得到自由,是么?”

“好,好!你若不愿再跟随我,我也不勉强。今日出了这个门,我便再也不来找你,你也不用再管我,行吗?”

秦朗急道,“臣答应陛下守护娘娘,无论如何都会和娘娘共进退。只是,臣看着娘娘深陷泥沼,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见着自己不喜欢见的人,日日受着煎熬,臣实在于心不忍,心想,这也实非大王所愿。”

锦书心底有所感触,但她仍道,“这是我的选择,不用你操心。”

“你若是不想帮我,我可以找别人,但是,不要当着我的面一套,背着又是一套。”锦书恰好想到一事,一股恼意便冲上了脑门,她忽而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抓在手上,冷不丁朝秦朗眼前一放,“这是你的吧?”

秦朗一看,是枚飞镖,上面刻着一个秦字。

“是,”他接过来,“娘娘怎么会有这个?”

锦书得到他的回答,恼道,“这是我从宫里的密室中偷偷拿到的,是咸阳刺杀现场留下的东西,他们一直在找这枚飞镖的主人,都以为,这和东秦有关。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你出手救了皇后?”

锦书气急道,“你知道那次机会有多难得吗,可是我们失败了,就差一点点。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浪费我的心血啊?”

秦朗这才猛然回想起五六年前,在咸阳慕府,他见到有人要杀清华,情急之下曾出手替挡了一剑,事后也未曾多想,会留下物证在现场。

关于此事,秦朗并不后悔,他不由得低声辩驳道,“我们要对付的人,是蜀国皇帝,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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