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秃头个顶个的亮,只是阿水头上的癞疮疤更威武,有目共睹。张老杆也不差,秃头周围那一圈灰白头发冲冠直立,酱紫色的脸膛上布满几近黑色的斑点,坑坑洼洼,紫色的嘴唇紧抿着像一条锋利的刀刃,目光锥子似的扎人。

王寡妇此时显得格外年轻,黄色的圆脸容光焕发,盖住了喜鹊蛋似的斑,两只细长的水意盈盈的眼睛看上去像春意盎然的少妇。

张老杆目光逼人却吓不退藐视他的阿水,头顶的癞疤疮颗颗通红,大冷的天捋起袖子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摔在地上,朝张老杆方向狠狠吐一口唾沫,“还打吗?没用的骟货。”阿水轻蔑的抬起眼说。

张老杆平时还是很有些威势的,就像菜市场里卖肉的总是比卖菜的高一头,因为他们手里拿着刀面对案板上的死肉操绝对的生杀大权。他也拿过刀,年轻的时候跟人学杀猪,虽然后来嫌累不干了可气势一直没有丢,知道手里如果有刀在绝不会处于如此劣势。

他目光旁睃找能让他壮胆的闪亮的东西,只可惜除了地上银光闪闪的冰雪再也看不到令人眼前发亮的光。他没有气馁,顺手操起墙根下横放的碗口粗的带皮落叶松杆子,林场里最常见的原木,拿在手里不剥皮满手都是刺。

张老杆顾不了那么多,拿在手里横抡,落叶松杆子挟千钧气势横扫四夷,没头没脑的打向眼前扇形的人群,自然也包括阿水。他手底下有分寸,动作大、气势足、幅度广,给人充足的躲闪甚至遐想的距离,只想给人留下印象不想留下伤害。

我知道他不敢真打,而且背对着我,放心大胆的站着看他耍手里的棍子。那根棍子看着威风转了半圈就会停下来再抡回去收势,找回之前失去的面皮,让人不敢对他小觑也就罢了。没想到他手里的棍子转了多半圈余势不减,直接把他带转趔趄舞着棍子向身后横扫过来。我向后退是墙壁般坚实而且不断向前拥的人群,退无可退。左右腾挪又没有那么大的余地,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看到落叶松杆子上有几根锈铁钉根根朝向我,犬牙呲互像根狼牙棒。

我看到那几根钉子的时候发现有一根最长、最直、最尖,而且非常眼熟,惊得我魄荡魂摇,知道自己算是完了,老太婆的铁钉终于找上我了,现在就算想闭眼都来不及。

我的头上火辣辣的痛,不是钉子扎的而是棒子打的,打得我晕头转向栽倒在胡丽怀里。刚才如果不是胡丽向前推了我一把,那几根钉子就钉到我的棺材上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围观的人鸟兽般四散奔逃,张老杆也想跑可腿上没力气,手里的落叶松杆子失手落地上。

“我……我不是……”张老杆显得很无辜:“有意的……”

他呆呆的像是自言自语:“是,是棍子,自己打上去的。”

胡丽扶我进王寡妇食杂店坐下,买了条毛巾给我挤压伤口止血,用手划拉开炕上混乱的杂物扶着我慢慢躺下,张老杆赶忙过来抬腿让胡丽狠狠瞪回去。伤口在左太阳穴附近,长长的裂口现出粉色的肉,皮翻着,流了很多血。

“方维,醒醒,方维……”

我感觉自己飘飘然似乎要飞起来。感觉到胡丽在呼唤,眼睛微微的动了下。慢慢的睁开,眼前的被灯光照耀的脸颊是如此可爱,如此清晰。想挪挪身子,发现脑袋痛得快要裂开……

“我骑摩托车带他去镇医院吧。”张老杆怯怯地说。

胡丽看着我犹豫。

王寡妇走过来狎昵的笑,“他这个样子坐得住摩托车吗?”她看着我说:“就算坐得住这到地方也冻了个半死,你不想这么快做寡妇吧?”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胡丽。

“雇车。”王寡妇说:“场办公室有辆吉普车,让老杆出油钱跑一趟。”她看着张老杆说:“还有我这里砸坏的东西也赔了。”

屋子里靠墙的桌子掀翻在地,满地碎玻璃片,碎瓷片,麦乳精铁桶在地上来回骨碌,烟头烟灰洒满地,还没喝完的啤酒瓶倒在地上散发着略带苦涩的麦芽味。

“我赔,我赔,我全赔。”张老杆连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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