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方过。
秋荷殿,薰肌园。冬寒漠漠,寒梅傲雪。
清晨的湿气十分砭骨,熹微晨光映衬得此处一方清苑花枝愈发深郁,花瓣上皆是夜色将散后留下的露珠。素衣婢女装扮的女子手提竹篮穿梭在奇崛的枝叶中,篮子里几只梨花色瓷瓶,手上拖着细长的特制芦苇管,细细地将每一瓣花上的露水引流至瓶内,再封上瓶口。
夜雨染成天水碧。
如此轻灵婉约的颜色名满天下,便须得用尽了巧思的人家方才有力染制,要耐心地收集花叶上的露水,集齐一瓮方才可以铺了上好的轻烟罗纱在上,摘一篮子梅花叶覆于轻纱上防尘,煮沸之后再改文火,七日之后才得一件集天地灵气雨露侵染的碧色衣裳,那若有似无的浅碧色配上通透澄澈的软罗纱衣,千金难换,穿在身上,是一袭江南烟雨色。
据说,南唐小周后是十分欢喜这个颜色的。
只是欢喜如此轻灵颜色的人,却没有一颗轻灵婉约的心。
若是说能配的上这山水晨光色的,不若说大周后与李煜其人吧。
神思随着天青色去向远方,身体也循着夜露越走越远。
直到秋荷殿尽头。
一堵白墙外,听得一声叹息。
“娘娘,您又到这儿来了,晨起天寒,还是快些回去吧。”一个沉稳的女声响起,伴随着脚步声与衣料摩擦。
“思容,你看我今日这身衣服,好看不好看?”一把温婉的声线。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张脸,像是仕女图中的人,瓜子脸,姿容似雪,相较于淳夫人,她的妆容颇精致些,发式也是官宦人家以上方才用的福髻。
——惠夫人!
“自然是好看的,娘娘今日是怎么了,突然问奴婢这个。”
“十年了……不晓得他如今怎样……”
墙外的人又是一声轻叹。
京城西郊,临渊池旁……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身蓝衣……仿佛千百年前的景象……犹记得他转身看自己时一句:你来了,穿的这么单薄,不冷吗?
那时自己也曾问他:容远哥哥你看我今日的装扮,好看不好看……一身蓝衣的男子薄唇轻启,未曾言语爱意便从眼中跑出来,那时的他如何说的呢,他说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双手抚上自己的面,十年已过,不知他还会不会再道一句花好何及卿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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