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启九年,五月十六。
连日以来的阴雨好生晦气,今日终于碧空万里,一扫数日阴霾,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自打去年四月春寒过后,时赫晞便同安则谦商量,搬出言三园。
安知言知晓后,多次挽留。
而在过去数月里,安父对她也可谓是有求必应。这次倒是思量良久才道,“言三园地气最好,你在此处休养最为受益。”
她却道,“孙先生说,要我事事宽心。一直占着世兄的地方,我心中过意不去。如此再住下去,反倒不助于休养了。”
见她如此,安父只好松口,“教知言带你在府上走走,若有看得上眼的地方,直接知会安仲便可,他自会为你打点。”
闲逛间,看见一园有树高挺且枝叶繁茂,心中犹喜。
于是,便搬来了此处。
安知言为其取名,平乐馆。愿她今后,平安喜乐。
平乐馆院中的这棵公孙树,乃是定康十年安知言出生之日,其祖父亲手栽下的。十余年过去了,今已亭亭如盖。
树下摆了张檀木小榻,时赫晞正卧在榻上看书。
忽然间听得一丝传自西墙的声响,好似有人跳下。
抬眼望去,竟是陆远。
时赫晞蓦地想起两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也是这般相像。
那时她刚搬来平乐馆——
陆远趴在院墙上,盯着树下水灵灵的小姑娘看了好一会。正欲翻下墙去,她却突然坐起身来。他一个激灵,便掉下墙头。好在他平日翻腾惯了,落地姿势还算得体,因此也不算狼狈。
榻上的时赫晞听到这“咚”地落地声,便瞧往墙那处,只看见地上他这团青色的‘物什’。
陆远站起身来,十分坦然地拍走身上的灰,抽出腰间那把走哪都不离身的折扇。边摇边往树下走去,很是人模人样。
时赫晞这才瞧清楚,那团青绿哪里是什么物什,原来竟是位模样俊俏的少年郎。虽说方才摔了一身的灰,但现在摇着扇子,缓缓走来的模样,竟觉得有几分潇洒倜傥。
多年之后,她依旧清晰地记着第一次见到安知言和陆远的感觉。一个犹如隆冬腊月中的翠竹,一个极似五月艳阳里的桃花。
陆远不过几步便走至树下,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目光清曜,颜如舜华,不出几年,便会出落得更加好看。只是脸色过白,少了些红润,回头该好好补补血气。
本欲佯装不认识她,问问她是谁家的姑娘,玩笑一番。却蓦地想起,之前安知言的嘱咐。自己也断无揭人痛处的道理,遂改了口,直问道,“你便是赫晞?”
时赫晞下了卧榻,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眼若桃花、喜用折扇……
陆远见她不说话,摇着扇子更近几步,心道,难不成是认错人了?
思索间,时赫晞向他行了一礼。
见此,陆远释然一乐,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没认错人。”
他又问道,“赫晞娃娃,听说你是定康十三年生人。我与安知言那厮同为定康十年生,虚长你三岁。你既称他一声世兄,我早生他一月,倒也担得起你一声兄长。”
他一脸的笑快要溢出来,“来,叫声兄长听听。”
话毕,便摇着扇子,等人唤他。然而,好一会过去了,也不见她出声。陆远心道,虽听说她身子不好,可未曾听过她不会说话。难不成便是有哑疾?
还在胡思乱想间,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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