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起,少府员役们遵循祖制,在未央宫的丹陛下左右两侧立起支架,挂起天灯,每晚均要上灯。

腊月二十八,进万寿灯十六挂,一百二十八盏小灯。未央宫檐前张挂九盏大宫灯,未央门前悬挂五盏大宫灯,其他宫殿门前各挂一盏大宫灯。未央门两廊,围廊张挂灯一百二十盏,栏杆灯一百九十四盏。

今夜便是除夕了,少府与宫中的谒者们举行上灯仪式之后,银装素裹的皇宫一片灯火辉煌。宫中贵人们也与民间无异,此时正围坐在寿元宫的团圆宴上,哄着小辈说些吉祥话。而这唯一的小辈便是,开年又长一岁的阿瑶了。

阿瑶已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今日她的格穿着外喜庆格外喜庆。红色金纹广袖留仙裙,堕马髻上斜插着琉璃金步摇,发间缀着点点金穗儿,额间贴着金箔花钿,皮肤雪白,未施粉黛,笑起来两个小梨涡甚是讨喜。

“孙女给皇祖母拜年,愿皇祖母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女儿给父皇拜年,愿父皇心想事成,大梁国泰民安。”

“女儿给母后拜年,愿母后青春永驻,笑口常开。”

阿瑶挨个的给长辈们叩首拜年,收获了三个看上去就十分有料的大红包。

可到了陈恒跟前,她却是怎么也不愿意行跪拜长辈之礼了。吉祥话也说了一箩筐实在词穷,便福了福身讨好的笑道。

“侄女给皇叔拜年,祝皇叔新年快乐!”

“阿瑶怎能如此无礼?给皇叔拜年,你也是应当行跪拜长辈之礼的。”皇帝见阿瑶如此敷衍了事,心中不满道。

“父皇,皇叔只比女儿大八岁,女儿心里是从来不拿皇叔当长辈的。”阿瑶却不以为意的答道。

陈恒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笑着递给她一个大红包,亦是出言相助。

“皇兄不必责怪阿瑶,我与阿瑶平时便是不拘礼数,相处起来甚为畅快。”

“就是就是。”阿瑶亦是出声附和。

皇帝看这叔侄俩煞有其事的一唱一和,忍不住笑斥道:“真是岂有此理!”

他比阿恒大十五岁,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长兄如父,他亦是疼爱这个弟弟的。阿恒自小懂事,也是与他极为亲厚的。他怎能不知阿恒自小拼了命练武是为了弥补他这个兄长自小不能习武的缺憾;十二岁自请去北疆,也是为了报答先帝的救命和养育之恩。

阿瑶古灵精怪极会讨人欢喜他是最清楚不过了,看着叔侄俩颇为亲近,他也是极为高兴的。待他百年之后,阿瑶继位便也有了可以依仗的叔父了。

阿瑶早已习惯了父皇如酸儒般的礼教观念,闻言冲他做了个鬼脸,又笑嘻嘻跑去同母后咬起了耳朵。

“母后,父皇又斥责我。”

孟皇后亦是轻声的在阿瑶耳边说到,“阿瑶你不必理会这个老古板!”

时隔七年,这大梁皇家终于再次全员聚首。老太太看着这阖家欢乐,儿孙绕膝之景,便开心得合不拢嘴。可一想到今日是与养子得胜归来的第一次见面,却忍不住埋怨道:

“阿恒回京已有两月有余,都不曾来寿元宫探望哀家。”

“儿子不孝,愿母后莫要怪罪。”

见老太太生气,有苦不能言的陈恒忙告罪道。

“是儿子的错,自荡北军班师回朝,阿恒便奉朕之命处理整编军队之事,这月余都是披星戴月归于府中。”

“孙女也有错,近日皇叔一得空闲,阿瑶便缠着他学武艺。”

皇帝与阿瑶一前一后的为陈恒辩解道。

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自是希望看到这番兄友弟恭,家庭和睦之象,明知是解围之言,可太后听着却十分受用。

“也罢,也罢。国事为重。阿恒的年纪也不小了,既已出宫开府,这娶妃之事也要提上日程了。阿恒可有心仪的女子?”

“回母后,儿子目前并没有心仪之人。”陈恒如实答道。

“这宣颐是皇后的义女,自小与阿恒相识。又是知根知底在皇家长大的,身份地位也亦是相配。不知皇帝意下如何?”太后笑眯眯的对兄弟二人说道。

“母后的提议甚好,阿恒你觉得呢?”皇帝闻言点点头,看向坐在身侧的陈恒。

“婚姻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姻大事自然是由母后和皇兄来定夺。只不过我曾在丽水河畔发过誓,一日不收复涿鹿,我便一日不成家。还请母后与皇兄成全。”陈恒义正言辞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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