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多时,云心端了热茶过来,少女未让她端进内殿,只接过那方红木案转身迈进门槛。
“呼”
这茶汤腾腾的热气缓慢传了过来,置于桌面,秦安阳品了一口,温度正好。
一地温柔夜色,小轩窗下那只西洲宝雀琉璃立瓶,隐隐光彩流溢。
这样的日子太过平静,与入宫之前相比,实在安逸得不可思议。
诚然,如今初入宫廷,根基未稳,并不适宜作出什么举动可她每日不过吃、睡,去景慈宫请安,去御花园闲逛,再应付应付元徵……
这双捧茶的手,研磨过无数剧毒药材,抛掷过无数淬毒暗器,此时此刻,竟在侍奉他人。
“陛下,茶来了。”
“嗯……”
方才撩动的秋香色软烟罗帐轻柔摇曳,月色盈盈如流水。
男子疲倦起身,沉沉倚上秦安阳的肩,许是睡前批阅奏折太过操劳,此时的元徵并不清醒。
“陛下慢些喝,小心呛到。”
她垂眸望向那双抿上杯盏边沿的薄唇,他好像真的很渴,茶水濡湿了他的唇瓣,又顺着硬朗的下颌蜿蜒淌下,晶莹烁烁。
丝毫没有白日里帝王的架子,此刻的元徵,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一只大手蓦地抓住少女的皓腕。
“陛下!?”
不过一瞬,倚在肩头的身体骤然僵硬起来,秦安阳惶惑,忽地对上那双丹凤眼眸
浸透了浓烈的阴鸷,陌生,冰冷。
不对!
“咣!”
贡品建窑黑釉油滴盏顷刻打碎于地,茶汤四溅,霎时雪白衣摆溅上点点污渍。
可那双大手却在扼上少女娇嫩脖颈的瞬间蓦地一顿。
“安……阳……?”
迥异于方才的凶狠,她看清了他的眼神,茫然,犹豫,不知所措。
这偌大的寝殿一瞬间陷入死寂,可方才杯盏碎裂的激烈声响在秦安阳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回环。
“安阳……”
他又唤了她一声,夜色沉沉,之前那双差点扼上脖颈的手好似挽留一般,小心翼翼地伸了过来。
这一回,全然无有那般汹涌的杀意,竟如不安的试探。
透过软烟罗帐的月光,溶溶清寒,落在元徵惶然的眉眼之间。
她却惊惧地起身退开,黯淡夜色之中,原本清丽的芙颊惨白宛如霜雪。
然而玉足踩上湿润地面的刹那,蓦地一滑,匡床上的元徵来不及抓住秦安阳的身子,只见衣袂翻飞,旋即传来身体触地的一声闷响
“陛下、娘娘!?”
寝殿外听闻声响的守夜宫女还在焦急叩门问询,秦安阳僵硬地撑起身子,她没有去看元徵的脸。
就着凄迷月光缓缓抬手,碎瓷片划破的肌肤上血水汩汩淌下,猩红刺眼。
“好疼。”
没有哭,亦没有惊恐的求饶。
她只是淡淡地感叹了一句而已。
重重轻纱薄幔,鸾凤鎏金六角香炉里几缕瑞脑香烟缓缓融入寒凉的夜,然而少女斜眸,杏眸水光隐隐。
“无事,不过失手打落了杯盏……”
她朗声回应殿外,那本该温柔软糯的嗓音里莫名沙哑。
“那奴婢们这就进来收拾!”
“好。”
……
秦安阳最终只是对他宽慰地笑笑。
她甚至懒得掩饰那种虚伪,连同鲜血染透的指尖,生生刺激着元徵的双眼
他突然觉得,某个一直稳稳维系的东西,断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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