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夙卿上完了药,抬起头静静地凝视沉璎的双眸。 他本以为自己说要对付焦仲钦,她定会阻止的,但是她没有。 想来大概是这回真的伤透了心。 这样一想,焦夙卿的眸中再次燃起嫉妒,明明他才是真正想要她的爱的人。 焦夙卿伸手抬起沉璎的下巴,便欲狠狠吻上去。 马车外却突然响起了声音。 “报,太子殿下,外面还有个活口。”是羽林卫对周围的勘查有了结果。 被硬生生打断的焦夙卿只好在沉璎唇上重重啄了一口,就解开了拷在他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半镣铐,锁在一旁的窗棂上。 “你先休息吧。”柔声说罢,他转身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焦夙卿下了马车,跟随羽林卫来到不远处的一颗荒木下。 虽然眼前的人大半张脸都是血污,焦夙卿还是通过这人穿的衣服,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正是这次奉命负责跟随保护靖阳王的十六卫护军,赵越泽赵将军。 他歪着脖子靠坐在树根旁,面目因疼痛而扭曲狰狞,奋尽全力才睁开一丝被鲜血浸没的双眼。 “殿下,现在怎么办?”羽林卫小声问。 焦夙卿无表情,目光幽深地静静俯视着身前的人。 “救我……”赵越泽身重数刀,但都不在要害,他方才是痛晕过去的,现下能活生生又疼醒过来,已是奇迹。 他其实眼前血色朦朦的一片,根本看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但还是本能地求救。 “求我——”焦夙卿仍是面无表情。 赵越泽听着这个有几分耳熟的音色,艰难地道:“求、求求你……救我……” “也不救你。”冷若冰霜地吐出嘴里剩下的四个字,焦夙卿欲转身离开。 赵越泽哇地吐出一口梗在喉头的血浆,气得浑身都更加疼痛了一倍。 他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太子!你中了毒,最快不出半月就会死……”赵越泽深吸一口气,拼命地连贯道。 焦夙卿刚转过去一半的身子顿时停住,瞥过眼去重新看他。 赵越泽艰难地补上后面半句:“……只有、只有我能给你解药……” 焦夙卿勾起赵越泽看不见的那一侧唇角,半晌,淡淡吩咐:“带上他。” “是。”羽林卫应声,上前去架赵越泽的胳膊。 赵越泽终于得以松了口气。 焦夙卿没有站在原地等他们,径自回身走向马车,神情若有所思。 本是觉得他死不足惜,既然他这么想活着,那就让他体验一把什么叫生不如死吧。 一行人没有进城,而是原路返回,低调地匆匆离开。毕竟他们当初会选择走向荒无人烟的西门,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 另一边,焦仲钦满载而归,一回到府上就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告诉聂一雯。 焦仲钦捧起她的脸:“……回京之后,我定立马向父皇请旨,阿雯,只有你能是我的王妃。” 聂一雯心受振动,难得没有清冷着一张脸,而是欣喜地回望他。 “你有如此绝世医术,理应受万人敬仰,等我,我许你的锦绣前程也不会太远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野心,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地缠绵一番,随后又继续他们的除疫大业。 半月后,在几乎半城人的夹道相送下,他们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焦仲钦特意选择了能绕开焦夙卿管辖下郡县的路,这样才能在到达京城后给他的父皇和皇兄一个对比鲜明的“惊喜”。 此次瘟疫来势汹凶猛,所有的名医大夫都束手无策,唯有他的阿雯有救命良方,救下了城中将近一半的人。 想来太子那儿必然是存者无可医,亡者无棺殡,凄惨异常。等到了京城,有他作比较,定能显得他们更加的能力超绝。 焦仲钦美滋滋地想着,说不定太子自己都已经感染瘟疫暴病而亡了。 他们缓慢地行着,每到一处,都要宣扬靖阳王侧妃千里迢迢奔赴人间炼狱,不顾生死地携手靖阳王共同抗疫的故事,成就一段令人艳羡的爱情绝唱。 聂一雯举世无双的不凡医术最广为流传,她甚至被颂成下凡济世的九天神女。 原本大半个月便能到达的路程,硬是悠悠地走了一个多月,他们才抵达京城。 刚进城门,就听见马车外有两个青年正兴致高昂地讨论着“济世神医”、“医术绝世”、“绝世佳人”这些似曾相识的用词。 马车里的焦仲钦和聂一雯相视莞尔。 聂一雯笑着叹道:“消息就是传得比人走的快啊。” 焦仲钦:“那是自然。” 他骄傲地挑眉笑着,掀开帘幕,朝外面明知故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两人没见过焦仲钦,不认识他,但认识马车上靖阳王府的旗帜。 他们都是身份卑微的布衣平民,极少见到王孙贵胄,此时突然被拦下来问话,两人齐齐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说不出话来。 等了一会儿也没得到答案,焦仲钦微微蹙眉。 一旁的侍卫见状,叱道:“王爷问你们话没听见吗?” “我……贱民是在聊,前几日京里来了几个西平郡来的小乞丐,一进城就到处嚷嚷他们是来感谢救命恩人的,是一个医术绝顶厉害的女神医……今晨他们已经被带到宫里去了。” 西平来的?那不就是从他的郡里出来的人吗? 焦仲钦眼前一亮,没想到还有这等事,他只安排了信件,想来也不可能到得这么快,没想到还有人直接亲自过来了。 焦仲钦忻悦地放下帘幕,与同样惊讶的聂一雯相视会心一笑。 “现在你的名气是比我还大喽。”焦仲钦调侃。 聂一雯垂下眼去,难掩雀跃的神情。 焦仲钦叩了叩马车的前柱,示意驾车的侍卫道:“快些回府。” 两人回了王府,得知王妃失踪已久,焦仲钦故作惊讶,装模作样地连忙派人去找,然后换了身衣服就迫不及待地要进宫面圣述职。 “你也换身衣服跟我一起进宫吧。”焦仲钦道。 聂一雯捋臂张拳,一颗骄矜的心蠢蠢欲动。 “我一介女流,贸然进宫不好吧?” “你可不是普通的女流,说句大逆不道的,现在纵使是皇后的名声,都没你大,”焦仲钦慢悠悠道,“更何况不远千里前来向你报恩的人都已经在宫里了,你即使不跟我一起去,也终归还是要去的。” 于是聂一雯欣然点头,换衣服去了。 一切准备妥当,两人换了一辆更为隆重的马车,出发前往皇宫。 临近巍峨辉煌的金銮殿,聂一雯忽然心生几分紧张。 刚来这个世界时,她还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女,见谁都要卑躬屈膝一叩两拜,如今却可以进宫面圣了,亲眼见到天下之主啊……想想真是刺激。 “别紧张,父皇对待能人志士一向和颜悦色,”焦仲钦感受到了身边的人的情绪,安慰道,“你救了这么多百姓,立了这么大的功,只等赞誉和赏赐就可。” 两人低着头进了金銮殿,齐齐跪拜。 坐在高高地龙椅上的天子语气淡淡:“起来吧。” 抬起头见焦夙卿正站在龙椅的一侧,焦仲钦微微一愣,还是双手摊开呈上了手里的东西:“父皇,这是儿臣这几个月来在西平治灾抗疫的折子,请过目。” 一旁侍候的太监走过来拿起折子,递给皇帝。 皇帝静静地翻看。 一时殿内出了折子翻动的声响,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一片寂静。 焦仲钦偷偷观察上面的人的神色,似乎察觉到了有些异样,按理说从西平来报恩的人都已经进过宫了,父皇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啊……为什么像这样只冷淡地翻看折子,毫无别的反应? 聂一雯手脚无处安放,浑身不自在地站在焦仲钦侧后方,头一回感受到这般令人窒息地威压,明明上面的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她却觉得自己光是站着也快要踹不过气了。 半晌,皇帝看完了折子,“啪”地合上。 焦仲钦心道终于看完了,他都等得……想法还没完全出来,从上面飞过来地折子就重重甩在了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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