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浩荡,微风来袭。满园弥漫着淡淡的莲花香味,对应着手里杯中的荷叶茶,倒也是很合衬的。    烈风堂正座上,我问慕容峥关于那位齐国高高在上的国主的具体事迹,当初的国难,又是怎么回事。    越是不愿面对,越要勇敢面对。只有这样,才不会更痛。    楚国永业九年,恰逢齐国永乐元年,齐国国主卞其睿登基不到一年,叔父犯上作乱,以图篡位。而齐国又以蛊毒闻名世间,那位犯上作乱的皇叔卞庞雷便是以蛊毒害卞其睿,彼时卞其睿仅有一女,卞庞雷永绝后患,誓死追杀。其间种种原因,卞其睿炸死逃离。后得高手相助,才有机会杀死卞庞雷,重登大宝。虽然这场国难中,卞其睿保住了性命,却也落得一身残疾。    史称“永元国难”。    我轻轻抚摸着青瓷杯上的细致花纹,静静地听着慕容峥讲述的一切。    冷笑。    我问慕容峥:“找到我之后,你原本的打算是什么?”    他坐在我身边,似乎未曾料到我会问及此事,愣了一愣,即刻看着我的眼睛,缓缓道:“回齐国。”    我笑,不置可否。    他纳闷看我。    我仍旧笑意不变,“上次也是在这里,因我娘的事急忙赶回庆平侯府,因此耽搁了这件事。如今,慕容堂主可愿给我个说法?”    他思虑片刻,脸色一白。苦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件事……”    我将手中的青瓷杯往桌上轻轻一掷,一声清脆的声音之后,杯子成了碎片。余下的液体四溅,我们都纹丝不动。可是我知道,慕容峥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不置可否,语气坚决:“叫你的巫医来。”    他摇头苦笑,却未曾多说什么,只是冲着门外,摆摆手,一小厮跑过来,他淡淡道:“叫阿穆尔来这里见我。”    随即他抬起头来看我,眼中似乎无欲无求,又似乎充满了探求的欲望,语气清淡,却又不容忽视:“你是如何得知,这是我下的毒?”    我也看着他的眼睛,故作柔情:“慕容,五年的嬉笑玩闹,你莫不是真当我傻?我问你,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提起窒息感时你的反应?”    “你毫不吃惊,与我未描述之前的反应大相径庭。你问我是否遇见或接触了楚国皇室中人,我心中便有疑意。娘出殡那几日我也在想,你为何要给我下毒,当时我也不明白,你对我这般好,这样在乎,唯恐我受了伤害。可是后来,我终于想通了。”    “还是因为我的身份,因为我是齐国国主的女儿,你害怕我和楚国皇室有所牵连,齐楚之争必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你不忍……慕容,可怜你的一番良苦用心。”    慕容峥似乎也已经了然,只剩下无奈的笑:“你师父说得对,你果然冰雪聪明,谁都骗不过……”    我居然有一瞬间的错觉,这几日慕容峥越发清越瘦弱,他那一身摄人的气场也收敛的若有若无。若不是知晓他有极好的武功,咋一看还会以为是个柔弱书生。    不多时,阿穆尔到了。    微胖的男子,一双眼睛,藏龙卧虎之风。    “堂主,……公主。”    想必慕容峥早已吩咐下去,整个烈风堂都知晓我的身份,都拿我当主子了?    我也不客气,直言道:“替我解了身上的毒。另外,这是什么蛊毒?”    阿穆尔有些犹豫,看向慕容峥,眼中似有询问。    慕容峥摆摆手,坚决道:“从今以后,眼前的这位公主才是烈风堂的真正主子,听她吩咐。”    阿穆尔上前两步,掏出一枚黑色的药丸,道:“这便是‘一见倾’的解药。公主所中,正是‘一见倾’,可它却并非毒,只是控制人的一种蛊罢了。”    我好奇:“哦?愿闻其详。”    “中此蛊者,心动时便会有强烈的窒息感觉,倘若有心,也可选择对象来控制。公主可曾有过窒息感?那么令公主窒息的这个人……”    我回忆起,谢子楚。    曾经慕容峥问起我,楚国皇室中人,可他姓谢,楚国国姓却恰好是楚。想必谢子楚这个人,也是有关联的。    可是为何,我是对他,有过心动?    回忆渐渐跑远,他的嘴角勾起,他的眸中笑意,他受伤后袒露着左肩给我看,他毫不在意地……牵我的手。    或许,是偶然?    我这样安慰自己。    罢了罢了,昔日事不可追,大不了以后,我离他远一点。    待阿穆尔走后,我问慕容峥,“烈风堂的成员们,是齐国人还是楚国人?”    他笑意如水,道:“两者参半。但既已加入烈风堂,是齐是楚,已成前世。烈风堂是自愿加入,更有立誓养子母蛊的死规矩,倘若有人因为个人私欲坏了堂中大事,母蛊毁,子蛊也活不成。母蛊在我手里,子蛊在他们自己身上。”    我深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能够成为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那么,烈风堂的总堂在齐国?”    “自然,要不要给我去看看?”他笑意盈盈,向我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我未动,道:“迟早是要去的。”    娘埋葬之后,我准备离开侯府时,舅舅对我说,王枫从军去了。说是要建功立业,回来光耀门楣。    舅舅叹气,说,我何尝不知道,他是为了拖延娶妻纳妾。    心中有几丝惭愧之意,幼时喜欢一起玩,当成亲哥哥一般依赖,这几年我看的清自己的心,那并非男女之情。但愿他能早日遇到自己的心仪之人,两情相悦,自此举案齐眉。    而我,注定一生,疲于奔命。    我看着舅舅原本英俊的脸,现在也生出了些许皱纹来,两鬓间的白发银丝,也越来越多。时光不待人,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流光终究还是把我们都抛下了。    王嬛也长大懂事了许多,不像当年那么没有头脑了。时隔数年见到我,不会再无理取闹,对我微笑,见我丧母,也表现出真挚的关心。她已双十年华,寻常女子早已嫁人成家,而她却抵死不嫁,只为守护心中旧梦,等待心中曾让她心动的男子。    舅舅便说,由她去吧。    临行之前,我拥抱了一下舅舅。我们母女投奔庆平侯府数载,舅舅未曾嫌弃过我们,这样的恩情,我都是记在心上的。    王夫人仍是有些害怕我,记恨我,其实我都知道。既然娘已走,我也不必再难为她。    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出发去齐国。    楚国,终南山庄,也是我的家。我以后,还是会回来的。    众所周知,齐国偏北,楚国偏南。齐国大漠草原居多,楚国山水风景如画。倘若两国能够合二为一,那该是多么美妙的……倘若真的要合二为一,估计代价是血流成河,伏尸百万,满目疮痍,战争一触即发,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美景了。    楚国国主儿子们很多,九子夺嫡,有可能会上演。    而齐国国主,似乎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再加上我这个女儿,共一子二女。    我想我本不是心有丘壑的政治野心家,但是既然命运已经将我安放在这个位置上,我就不能只图于个人的安逸快活了。    娘的仇,要报。    这风景如画的江山,也要。    一路北上,我和慕容峥,慕容峥带了四个护卫,外加一个阿穆尔。    我嫌四个护卫太过招摇,更何况我们自己都有武功,寻常人也奈何不了我们。便让他留下这四个护卫。    最后,这四个护卫发展成暗卫,并不和我们同行,却在我们身后紧紧跟着,随时预防危急时刻,保护我们的安危。    我听力很灵敏,他们在不远处的脚步声,弄得我总是很忐忑,总感觉被人跟踪了似的。    后来慕容峥干脆让他们离得更远了。    一路北上。    我遇见江南游荡四方的戏子,他在台上撕心裂肺地哭泣,他的嘶喊,他与心爱之人离别的痛苦,我都印象深刻。我本不是那么容易伤感的人,可是娘的死,多多少少让我有所改变。    一路北上。    我看到清河崔氏没落,随之倒下的便是谢家。暗暗庆幸,王家还可以坚持支撑,但是随即想到,舅舅的压力,应该亦很大。虽娶了公主,与皇室联姻亲,但这终究薄如蝉翼,抵不过历史的趋势,世家的败落。    一路北上。    我看到小桥流水人家,采莲浣衣的女子,巧笑倩兮。遥遥望去,想必我娘,当年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吧。    一路北上。    我看到某一绣楼有一群人在围观,出于好奇,便拉着慕容峥他们过去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居然撞到的是人家姑娘在抛绣球择婿。    偏偏不巧的是,那姑娘看到慕容峥眼前一亮,绣球直直撞入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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