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后,我相对刚听到消息那时冷静了下来。怎么都觉得此事另有隐情,派了人前去秘密打探。而一直在我身边的高公公,从父皇在位之时就一直服侍在他身边,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比如说,为什么黎珞的父亲,这个曾经是宫廷乐师的人可以不到年纪就出宫,黎珞的母亲身份几乎完全空白。这些事情,他一定都知道,可他就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朝中上下或许都因为我阴沉的脸吓得不敢说话。我也确实阴郁,本以为父皇留下来的高公公是亲信,是不用怀疑的人,可他瞒着我的,竟也有这么多事情。我还真的以为平民百姓太过平凡就查不到太多的身份背景,连这样的话我都信了。 那么父皇,我曾经还以为他是一心想扶我登上皇位的,他瞒着我的事情,一定也有不少。 现在宫里还有谁可以信!果真谁都不可信,无论是亲近的人还是有距离的人,谁都信不得。 我想到那个宫女稚音和那年轻琴师,是不是他们已经知道这宫里没有真心所以好聚好散了。我幼稚的想,又迫不及待的想去确认,然而心里却隐隐约约希望我所想的并未发生。 我想起后院佛堂中的母后来。 从前的事情,母后或许也知道,只是她也未必会告诉我。更何况,我从前如此对她。 踏入佛堂,浓浓的药味充斥鼻腔,这些年来,我一次都未曾来看望过她,竟不知道她如今已经病成这般模样,心中动起恻隐之心。可她从前确实做过许许多多肮脏龌龊之事,即使她如今这般模样,可依旧无法抹去她的那些罪过。 “我至今留着一口气在,就想知道皇上何时会想起我这个母亲。”她的声音平静,可无处不透露着一股嘲讽带刺的意味。她从前,对谁说话也都是如此。好像谁都对不起她,她在一旁冷眼看的很清晰,好似别人的动作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一般,只等着别人向她自己承认。可她不知,她也是局中人。 在这红墙金瓦的宫闱之内,谁能跳出这一盘棋局,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只顾保全自己的棋局。 我语气淡漠,开门见山:“我来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 她躺在病床上,脸上已经没剩下多少肉,脸颊两侧凹陷了下去,和眼眶一样。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精锐的很。 “可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告诉你呢?”她反问我。 “如果是让我不舒服的事情,我想,你巴不得全都让我知道吧。” “呵呵……”她冷笑两声,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你果然是我的儿子。” 她停顿,复又开口:“可你是我的儿子。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语气里有些怅然若失,她是否在怪我对皇长兄出手。可当时,如果坐以待毙,那么如今在九泉之下的人就是我了,而那皇位,又不知会落入谁人之手。 “你知道,谁都没有天份,比我更有资格坐上这个皇位。”我有点像在为自己解释。 “是呀。”她叹,“你是最像你父皇的……” “所以我不喜欢你!”她忽然激动起来,“我甚至后悔将你生出来!可是后来你兄长再也扶不起来的时候我却又只能依靠你。我只有你了……” 我似乎,有些心疼她了。可是我今日来见她是有要紧事的,不是想听她唠叨一些从前的事情。 “那么……”我缓缓开口,“父皇在位时候,有一个琴师,才来了两年,没到年纪就被放出了宫去……”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神情,她的瞳孔缓缓地收缩,又放大恢复平常。这么多年,她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一点早已成了习惯,就连现在,还是做的很好。只有那一瞬间的慌神,若非我是她的亲生儿子,我差点就忽略了那一瞬间。 “这件事,你是否知道?”我问她。 “这宫里大大小小那么多事情,我哪能全部都知道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琴师而已。”她的眼中有些忿怒。 她这样说,明显的不愿意将此事提起。若想让她说,我就也必须透露一些消息给她。 “如今这琴师的女儿正在宫里。母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琴师的女儿?”她一愣,随后大笑,“哈……哈哈……原来是琴师的女儿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她不知道怎么了,忽然疯了一样的大笑,又大哭。 “你还以为什么?”我催促她说下去,可她已经止不住。 佛堂的太后疯了。宫里的人是这么说的,说是皇上去过一次之后,太后就疯了。 关于我不孝的谣言飞的满皇宫都是。朝堂也开始动荡起来。张氏和刘氏不知何时开始,不再对着干了,反而相互之间彬彬有礼,对我发起难来。为了制约他么,我只能培养起另一家的势力,娶了他们家年轻貌美的女儿,提为贵妃,夜夜专宠那新来的贵妃。这样,算是有人替我挡了矛头。 听闻琴师和稚音还是相好如初。都这么久过去了,他们竟还是初心未变。我不禁有一些不悦。为什么琴师能遇见这般天真没有城府的女子而我不能。他不过是个琴师而已,什么都没有,命还是我的,我让他生就是生,我让他死就是死,可为什么有女子对他这般不离不弃。 我想到稚音的好。想起黎珞从前也这般好。 夜间入寝之前,听闻皇后的宫人急急忙忙来传话,说是撞到了宫人私通。我心中一惊,可千万别是稚音。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我看着面前两人齐齐地跪在地上。原本嫉妒琴师的心情一扫而光,反而有些替他难过。他果真,生死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上,就连和他一起的稚音,也会一起受累。可我偏头看那小宫女的时候,她半点没有畏惧之色。他们两个人的手紧紧抓在一起,跪地的身影坚定的如同一人。 黎珞装模作样的说此事由我定夺。由我定夺那是好事。我让她回去,我自会处理。可这会儿她又不愿意了。我也是好笑。 抬头看见她眼里的小心翼翼,我竟也是心疼的。无论她变成怎么样,我始终还是心疼她的。此时的我,还不知道对她的心疼,究竟出自何处。 琴师和稚音也是小心翼翼,等候着我的降罪。可我至始至终没有说什么。 冬至,等到冬至大赦,将他们都放出宫吧。 这红墙金瓦的宫闱里,真的不适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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