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刘宗第一次去拜见邓植,邓植命人问询情况时,了解到他当时家中有孤儿寡母远在故土,且母亲身染疾病,一直身子不大好。所以,第一次就以不孝为词驳回了他的求见,让他回家好生照料母亲和妹妹,待母亲病好,妹妹及笄之后,再来见他。    虽说当时机会可惜,但也颇属无奈。    “阿哥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官吗?”    刘嫣问道。    刘宗渐渐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住。    他看上去像在思考,但想了想,却微微一笑。    “阿哥做什么官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我阿妹过上好的日子。让她有大房子住,有新衣服穿,还要有肉吃。”    刘宗一脸向往的说道。    那模样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有那么回事一样。    刘嫣闻言扑哧一笑道:“你若真这么想的话,只怕让那邓太常知道了去,又要加你一条不收之名了。”    “哦?此话怎么说?”    刘嫣解释给他道:“你想啊,皇上征人做官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吗?为官者即便也有一点私心,但像你这般耿直的说出来的话,只怕又要惹人诟病,说你骄奢淫逸,贪享富贵了。”    片刻沉默后。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这都是阿哥的心里话。你知道,除了对你这么说以外,其他人我是不会讲的。”    刘宗目光诚然的望着她道。    刘嫣了解他,但又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只轻轻恩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刘宗拾步随上,突然又听她问道:“你说,我若入太学的话,邓植会收吗?”    “什么?!”    他起初没反应过来,之后听明白了,一脸惊讶道:“你可是在与阿哥开玩笑吗?太学从不收女子的。”    “可是我昨夜明明听到黄兄说,阳石公主刘乐就在太学念书,还有邓老头的孙女邓采蓉,文武音律,亦是学而不漏。”    刘宗叹了口气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听闻,阳石公主自小性格恃宠而骄,飞扬跋扈,乃由皇上亲自托付给邓子健,命他好生教导。再说邓采蓉,这丫头是邓子健的亲孙女,你想想,邓子健是何等家教严谨之人,加之他子嗣单薄,身边只有一对儿孙,他岂能忽视这个孙女,且我听人说邓采蓉冰雪聪明,论才学和武斗,丝毫不输男儿,将来必成大器。”    “这两人情况特殊,所以,不是我等平民能相提并论的。嫣儿你应该明白吧。”    他最后一句小心翼翼的问她。    不想打击她,但事实如此。    刘嫣点点头。神色有些落寞,其实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    “不过,阿哥好奇,你想入太学是为何?”    其实,这不过是刘嫣昨晚回来后一时兴起想起来的。    世人求学不过为了日后功成名就,做官也好,为师也好,至少出来以后能保障生活温饱。刘嫣不想一直寄人篱下。想着自己虽没有做生意的头脑,但好在还有点笔墨,与其受人惠顾,不如靠自己丰衣足食,起码心安理得。    “阿哥为何,我便为何。”    她笑谑道。    刘宗一琢磨,嘴上虽说羞愧,岂会靠她养活自己,心里却因为刘嫣能有这份心而感到暖融融的。    一路笑声连连,乍时,迎面不远飞驰而来一辆马车。    “让开!让开!”    坐在车头前面的车夫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驱赶大马,使得路人惊慌向道两旁躲避。    刘嫣和刘宗亦是慌忙躲闪,却在听到路中央有孩子的啼哭声时,皆连大惊失色。    一切只发生在一刹那间。    刘嫣欲要上前抱起那孩子之际,刘宗的身影已经抢先赶到前面,将孩子揽到了怀里,紧接迅速返了回来。    下一刻,马车因避刘宗刹车过急,不幸侧翻。而轿子里的人看来被摔的不轻,整个轿身松垮坏了不说,待里面的人揉着腰爬出来,站起身啐了一口时,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刚刚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挡了路!给我站出来!”    他趾高气昂的朝两边街道上的人们喊道。行人似是知道他的身份,人人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刘嫣看去,这人弱冠的年纪,相貌说不上英俊,但能从他面色红润的脸上和一身锦衣华服的身上看出来,此人出身定是非富即贵。    车夫上前,指着刘宗道:“少主子,就是他。”    话音一落,他左右喊道:“给我打!”    立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两人,腰间各挂刀剑,上前将刘宗一脚踹翻在了地上后,继而便是一顿雨点般的拳头落下。    刘嫣见状大惊!    刘宗平时虽也舞刀弄剑,但那两人显然是练家子,刘宗哪是他们二人的对手,不消片刻,很快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刘嫣没料到竟会得罪到人,怕刘宗出事,也顾不得其它,急忙站出来为他向那主人求情道:“他是无心冒犯的,求你放过他吧。”    那人方才急红了眼,并没注意到刘嫣,此时闻到声音斜眼一瞧,立时,眉梢一挑,眼前一亮。挥了挥手,让人停下。    刘嫣忙上前扶起刘宗来,只见刘宗身上挂了不少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缓缓流出一道鲜红,他只啐了一口,与对方怒目而视。    那人看也没看刘宗,一双贼眉鼠眼仔细将刘嫣打量了一番,含笑道:“这位小娘子是何人?”    说话间,眼里的惊艳丝毫不减。    “他是我阿哥。”    刘嫣心觉这人不怀好意,但仍是用听起来平定的声音回他道。    若说一点不害怕,那是假的。    “原来是令妹,”他蓦然勾唇一笑:“是妹妹就好。他惊了我的马,害我摔伤,你说,这笔账要怎么算?”    “他是为救人才不小心冲撞到你的马的。现在人也打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他吧。”    “放了他?那可不行!这事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他这话的时候,插起了胳膊,一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就誓不罢休的姿态。    “现在人也打了,你还要如何?再说,你也无恙,何苦要咄咄逼人?”    刘嫣觉得,这人明显就是存心找茬。    “我的马车坏了,你们需赔我一辆价值相等的马车才行,若是赔不起,就卖身与我。”    其实他就是故意找借口刁难她们的,为的就是想办法得到刘嫣。而刚才的惊鸿一瞥,着实令他心动不已,他自言从小到大阅人无数,却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再看她衣着打扮十分普通,不似有钱人家的女子,于是便萌生出要将她带回去的想法。    “你不要欺人太甚!明明就是你横冲直撞在先!”    刘嫣实在忍不住了,气愤说道。    “看来你是赔不起了,那就对不住了。给我将她们带回府去!”    听到这话,刘嫣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哼!王法?我就是王法!给我带走!”    刘嫣见形势不妙,想要拉刘宗跑掉,却被那两个侍卫伸手拦住。此时被夹在中间,前后无路,已知在劫难逃,怕是今日要被这恶人强行掳去不可。    正当刘嫣无路可走之际,三层阁楼上两扇窗牖对开,露出一张斯文俊美的脸。    白衣玉冠,轻裘缓带,羽扇随他手中轻轻摇曳间,神态甚是潇洒。    不是公仪弘,还能是谁。    公仪弘旁边还站有一人,但见他一身青色蝠纹华裳,眉目疏朗,清俊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乃是胶东王刘齐。    ……    刘齐这个人,虽说天生聪颖过人,慧悟洞彻,进退自如,但野心不小。    多年来,他一直想将太子刘辉拉下位,好让自己上去。尤其自公仪弘坐上太子太傅后,更是将重心放在了他的身上。期间陆陆续续的,与他约见过不止一次。当然,他目前还不会傻到直接说自己想要太子之位,让公仪弘帮他,除了偶尔装作无意谈起,说刘辉为人如何如何以外,更多的还是拉拢关系,希望有朝一日得到支持。    公仪弘也不愚钝,自是明白他的用意。但他身为臣子,一碗水还是要持平的,否则大祸临头,自身性命都会难保。所以每次被他约见,不是抱病推脱,就是有事推迟,即便是没办法与他见了,搭话也是含糊其词,并未给出他任何明确暗示。    刘齐就这样不厌其烦的与他约了又约。    公仪弘也是佩服他每次总是能找出各种话题来聊。    而公仪弘自高阳回到长安后,便跟公仪修说起提亲一事。    公仪修自是高兴不已,以为他开窍了,便立即命人准备彩礼以及议亲使前去高阳上门提亲。不料,中途收到议亲使的一封信,得知人已经搬走的消息后,怅惘不已。    彼时,公仪弘亦是觉得可惜,可惜了一把精心打好的算盘就这么打乱了。不过也罢,也省了以后天天见着让自己闹心。    今日和刘齐见面本是个意外,事因放堂后阳石公主突然留他说话,问他今日可否有空,她有问题相问,并邀他到她府中慢慢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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