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书人这么问,接连听书数日的诸人脑中都闪过那无比华丽的盛宴。那样奢华无双之宴,别说平常人家,就算是官宦豪门也撑不起的呀,唯有天家。    尽管心里都明白,却无一人敢说出来。为何?或许都因为刚刚说书人提到的有罪。  豪奢至极的华宴,却听者、说者皆有罪……莫非是那……  “九功宴。”最终还是说书人娓娓道来。    宁徽一直默默注意着明烟,而明烟从说书人开始莫测高深地说要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后,她的视线就再也没离开过说书人,所以只有宁徽盯着她,她却再不像之前那般,回视过宁徽。    宁徽虽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但余下所有人的反应却无一遗漏、争先恐后地灌入耳中。  “先生刚刚说要讲的真实故事,莫非是那九功宴上的故事吗?”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这几天先生说的那个华丽的豪宴很不凡,竟然便是九功宴吗?”  “据传有人愿出万金,一赏九功宴,先生可知这事吗?”    “万金?竟然有人出万金……”  “万金怎么了?你以为万金多啊?因私谈九功宴被公示处死的人,不知有多少,可惜越是禁忌,越有人想要知道当年华宴上的种种……”    “这我也听人传过,说什么……为听一句九功宴,万金性命又何妨?”  在所有人的众说纷纭中,宁徽看到明烟微微蹙眉闭上了眼睛,而她闭眼的前一刻,宁徽在她眼底深处看到的竟全是冷嘲,一闪即逝却深得很。    所有人都在热切问着说书人,只有她一人静若磐石,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冷眼旁观。但宁徽心底有种感觉,她比所有人都关注说书人提到的九功宴。    因为从两人见面开始直到现在,明烟示于宁徽的所有面貌里,只有此时此刻的她,宁徽觉得或许才是最真实的她,即使惊鸿一现。    他看着她重新睁开眼,恢复之前那般面容,好奇问道:“就如传闻中,九功宴如此神秘,天下人都不知道的真相,为何先生却能说得出?”    她虽不复刚刚一瞬的冷然,但言辞中却满是不信的意味。  听明烟这么说,余下众人也都开始迟疑起来。    说书人听明烟这么问,却冷笑一声,“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的,怎么?姑娘不信我之言?”  明烟哼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才道:“这么说来,先生要给我们讲的那个真实的故事,便是九功宴了?”    说书人却哈哈一笑,“妄议九功宴者死,我虽觉得这个价值万金的故事当真不错,只可惜我还没活够,当个书来说,都只敢在这人迹罕至的荒山客栈里,更何况将它当成一个真实的故事说出来,那样的重罪没人担得起,你们也听不起啊。”    “所以先生要说的真实的故事到底是什么?”宁徽问道。  “有宴必有客,我要说的就是这华宴上其中一位宾客的故事。”    有人追问道:“莫非是那湘东王?”  之前关注宁徽的那女子却细声道:“要是我的话,我更想知道有关林无惜的部分。”    明烟闻言瞟了她一眼,又微微看了宁徽一眼,却不巧正和宁徽视线相撞。明烟微微一愣,随后却轻佻一笑,开口道:“看来这位姑娘赏美男的眼光,确实不俗啊。”    那位姑娘听明烟这么说,脸微微红了红,“让姑娘笑话了,不过我确实很喜欢给美男画像。”她一边说一边又悄悄瞅了瞅宁徽。    “倾国倾城虽难忘,不及林郎半面妆。”明烟笑得有些恣意,“若无林无惜,世人怎知男子傅粉描妆却能胜过无数红颜娇娘呢?正所谓数不尽的风流人物,却都及不上林郎一回眸。”    她这话说完,眼光微微围着宁徽转了几圈,换来他冷冷的回视。  宁徽给了明烟一记“你别挑事”的眼神后,道:“那林无惜不是早就死了吗?比起一个死人,我更喜欢听个活人的故事。”    说书人闻言却嘿嘿一笑,“那就可惜了,这位公子,我要说的那人也是个死人。”  见众人都是一愣,说书人又道:“其实那人也是新死不久,算起来也就是数月之前的事情。”    明烟闻言,面上浮起一丝古怪。数月之前死的人,还和九功宴有关,难道说的是……  “武殿将军曹犇。”说书人这回没有太吊胃口,直接说了。    在场众人显然有知道这件事的,立刻有人道:“那位曹将军据说死的十分离奇,不过朝廷消息封锁,很多内情不得而知,莫非先生知道其中隐情?”    平头百姓死了,不论死的多可怜,都不见得有人去关心。但反过来,但凡有权有势的人周围有点风吹草动,那么对他们那些动静感兴趣的百姓便会前仆后继,驱都驱不散。    其实也能理解,百姓的生活大多过得清苦又无趣,能有些刺激的事情发生,该是每个人心底暗暗盼望着的。    更何况是有权有势的人死了,那对他们的死法感兴趣的百姓就不仅仅是多那么简单了。  明烟心中暗想,或许就是如此缘故,朝廷才会对九功宴一事讳莫如深吧?毕竟那华丽过后的血腥,早已不是有权有势四个字可以涵括得了的了。    她这厢想着,说书人那厢却也没闲着,“……被人双手缚于身后,跪在天井当中,脖颈上套有碗口粗的绳索,索源头还挂在正屋顶子的冒尖上……”    明烟听到此,无声翻了个白眼,没想正被宁徽瞧到,她动作猛地顿住,面上微晒,随后调转目光,假装重新去注意说书人,可是片刻目光流转回来时,发现宁徽还在盯着她,似乎若有所思。    宁铁板宁大公子,今夜似乎对她格外有兴趣啊,这关注度比之之前,可算是判若两人。她对着宁徽无声耸了耸眉,却压根没有压低声音,问白霜道:“白姑娘,我自己看不见,你帮我瞧瞧,我今夜是不是特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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