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无边,已经进入了宵禁的时间段,街道上偶尔只有打更人敲着梆子路过,甚是寂静。    是以赶路的马蹄声踏在石砖上,发出急促清脆的“笃笃”声,显得格外清晰。    大半夜的。    曹丕本来是打算阻止吕宁姝的,免得她瞎整什么幺蛾子。结果他居然直接被这浑小子一把给拎到了马上,干脆的打包一起带走了。    “放我下来!”曹丕整个身子都被吕宁姝抱住,维持着这么一个令人自尊心受挫的姿势。    “不放。”吕宁姝盯着前方的道路不为所动,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你……”曹丕被吕宁姝死死地按在马上狂奔,气的耳根泛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吕宁姝哪里见过他如此情绪外露的模样,顿时乐了:“‘你’?我什么我,我怎么了?”    曹丕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严肃道:“你身为主将不好好守在安阳,却偷偷摸摸跑到荆州去,这本就不是你该做的事!”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吕宁姝丝毫没有减慢御马的速度,笑容里隐约地透露出了那么一丝军痞子的感觉:“你声音轻点,要是把这消息泄露了出去,后果还真难预料。”    见曹丕不说话,她又把曹丕的领子往上提了提,好让他坐的正一些,不至于让他在马上颠簸的如此难受。    “我早就安排好张儁乂暂时接替我了,没有人会知道我不在安阳。  而且主公的信里只让大军不离开安阳半步,我又没带大军走。”    吕宁姝解释道。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又没有什么大的战事,豫州附近也挺平静的,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那张儁乂竟会同意?”曹丕蹙眉。    张郃平日里很是靠谱,虽然身为下属,但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任由吕宁姝胡来的样子。    “他一开始当然不同意啊。”    吕宁姝凤目一斜:“后来我说,即使他不同意我还是会去荆州,区别只在于一个有他帮忙,一个没他帮忙罢了,然后他就同意了。哎哟,瞧他那小表情,活像逼良为娼似的。”    曹丕嘴角一抽,默默地瞧了吕宁姝一眼——这可不是跟逼良为娼的行径半斤八两、不分伯仲么。    心疼张郃。    ***    不出二人所料,到了荆州境内,他们果然被拦了下来。    吕宁姝十分镇定地掏出表明了刘表信使身份的文书,而后便被守卫轻松地放走了。    曹丕微微挑眉:“这是荆州信使的文书。”    ——他之前还打算看着吕宁姝该怎么逃避关卡守卫的检查呢。    吕宁姝点点头:“是啊。”    “可现在荆州信使那儿的文书是谁的?”曹丕疑惑。    “当然是豫州信使的啊。”    吕宁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把这两份文书换了一下,他明天要回荆州的时候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了。”    至于荆州信使拿着豫州的文书,会不会被荆州守卫当成奸细抓起来什么的……    反正人家已经走出了豫州境内,也没法回头找她算账嘛。    东汉末年消息传播的速度又特别慢,那信使总不可能像现代那样直接发条短信给刘表说“嘿主公我的文书被人掉包了您快来救我”吧?    等信使把麻烦解决回到刘表身边的时候,吕宁姝早就搞完事情溜之大吉了。    所以说,实际上吕宁姝跟程昱混久了,还是学会了那么一点点坑人法子的。    吕宁姝穿着一袭深衣,进城牵着马与曹丕一同行在路上。    一个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荆州的地势,思考着某天打进来的时候走哪条道比较好,而另一个则是一如既往地安静思索,面色平稳无波。    “认识你的人那么多,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吗?”曹丕开口,低声问她。    曹丕自己是不常露面,认识他的人当然不多。    可吕宁姝先前打的那几场战役都是极其关键的,名气算是很盛,按理来说她的身形面貌之类的肯定已经被人传遍了。    “自然不怕,你等着。”    吕宁姝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走到一家铺子前面,随便找了个两鬓斑白的老者问道:“这位太公,曹贼那边的吕殊就在咱们荆州门口,您可知他长得什么样啊?”    那老者一拍大腿:“嗨呀!你定是从别处过来的,这煞神的样子都快传遍整个荆州了。”    吕宁姝乖巧地点头道:“对啊,我是从冀州魏郡那过来的。”    反正吕殊确实是冀州人嘛。    那老者的眼睛隙开一条缝儿,指了指曹丕,又指了指吕宁姝:“像你们这样的小身板啊,别说是一只手,那姓吕的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们捏碎咯!”    吕宁姝佯装害怕:“真有这么吓人啊?”    “当然了。”  老者一瞪眼,对吕宁姝的问句很是不满:“这煞神身量足有两丈,眼如铜铃,手腕粗如水缸,一个吼声就把十万袁军给吓死咯!”    曹丕:“……?”    吕宁姝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对老者道了谢后便连忙拉着曹丕走远了。    那老者望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哟,听说那煞神千里眼顺风耳,不知会不会听见……”    ……    “现在你知道了?”吕宁姝心情似乎不错。    “……知道了。”    都被传成这样了,吕宁姝还能被认出来那才是真有鬼。    “你对自己的名声那么不在乎的吗?”曹丕疑惑。    “那只是荆州的传法,又不是咱们许都那儿的传法。”吕宁姝一脸的云淡风轻。    在许都,因着金氏强抢民男的事情都闹到了皇帝那儿的缘故,关于“吕殊”的传言跟荆州简直是两个极端。    ——什么风华绝代貌若好女还喜欢涂脂抹粉之类的。    所以,传闻这种东西,当个玩笑就罢,没多少人当真的。    “我这回跑到荆州来也是为了将功补过。”    吕宁姝叹了口气:“虽然没打败仗,但主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打赢啊。”    人家是要刘备啊。    “你原本打算孤身一人来荆州,不为大动干戈,只是为了……抓一个刘备?没了?”曹丕不信。    “没了啊。”吕宁姝理直气壮地答道。    刚脑补了各种阴谋论、正准备暗戳戳在荆州搞事情的曹丕:“……”    ——是他错了。    武力值和智商成正比的人,古往今来都没几个。    吕宁姝忽然一笑:“骗你的啦,我还想把那刘景升一起打包回去给主公当生辰礼呢。”    曹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出右手一巴掌按在吕宁姝的头顶上,而后——    重重地揉了揉。    某人脑袋上的发丝儿顿时被揉地翘起了好几根。    “你且看……”还没等曹丕把话说完,吕宁姝就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连忙背身躲到墙边的一处阴影里。    那里恰好是视觉死角,如果不走近巷子是根本看不到他们两个人的。    “嘘,别出声。”吕宁姝整个身子都绷紧了,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远处,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看上去有些瘦弱的男子慢悠悠正地朝二人的方向走来。    ——是吕殊,真正的吕殊。    他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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