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山东临淄市郊区,丽人酒庄。 丽人酒庄像古代的宫殿般奢华,殿宇重重,重檐斗拱石雕异兽,琉璃瓦雕花梁栋,园林小桥流水,分前庭园、中庭园、后.庭园,处处宽绰无比。后.庭园有保安严守,平常人进不去。 天色灰蒙蒙一片,渐渐昏暗,繁华的夜即将开始。 “让我进去!”后.庭园入口圆拱门假山屏风处,方冰苡被吕九轴和手下秦泰城挡住,她向门内娇声大喊,“我是温婉儿的朋友!” “阿轴,让她进来吧!”温婉儿的声音有种神奇的穿透力,没有一丝波澜,虽然隔得老远,却让人听得声声入耳,心台宁静,愉悦舒畅。 吕九轴挪开巨大的身形,方冰苡暗暗庆幸,小跑似的冲进去—— 穿过流水潺潺的园林,眼前的一切,让她脚步一顿,双目静止,如同入了魔。 温婉儿参加国际大赛获奖回来后,至上的荣誉并没有让她有一丝欣喜,她仍淡然处之,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但她所处的后.庭园,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力强为她重新装修,像把她供入圣殿,凡夫俗子只能顶礼膜拜,不能靠近。有能力的,也只有陈力强的同意,才能进入这后园里来。 后园大殿的低调奢华不可描述,中西合璧,既有古老文化的厚重感,又有西式风格的实用和典范。 方冰在前庭园的酒吧区,与这后园有云泥之别。 现在的温婉儿,被陈力强捧为上衹的神仙,有这专属她的领地,外人不可轻易入内。 而方冰苡不过风尘中的一个普通女子,真正的居家良人只会到这后园来,只为一赌久攻不下的芳尊。 温婉儿端坐在宽阔的大厅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龙盘凤舞根雕酒桌,她坐着悠悠然品酒,身后,几个相貌俊美的侍者低眉顺眼,恭敬肃立。 温婉儿抬眸,向方冰苡平静地招招手:“进来吧!到休息室里说话!”起身翩然走向内室。 就像凡人遇上谪仙,方冰苡战战兢兢地入厅,绕过金丝楠根雕酒桌,晃过满眼的精致酒架,随温婉儿进入里间——与大厅隔着一面三层充氦的中空玻璃墙的休息室。 休息室内,一面墙酒柜如大会堂巨幕,红酒琳琅满目,壮观骇俗,方冰苡瞠目。休息室门旁有沙发和木制茶桌,温婉儿坐下泡茶,方冰苡关上玻璃门,忽然感觉这里与外界隔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么安静,安静得她似乎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狂乱的心跳声! 做贼心虚的感觉! 老天爷才知道,她都干了什么,将要干什么! “坐吧!”温婉儿坐下,神态四平八稳,给方冰苡倒来一杯茶,一时间,茶香满室,让方冰苡头脑晕乎,“上个月你出现在品酒大赛上,不是偶然。有什么事?你说吧!” 温婉儿从不是省油的灯,否则从小在那野蛮的山村里长大,又在娱乐场所混了六七年,不可能现在还是完璧之身。 别人想靠近,多不容易! 她就是长来看的! 方冰苡牵强而不自然地呼吸,小心翼翼地在温婉儿对面坐下,纤白的手紧张地攥在一起,崇拜图腾般仰望温婉儿,咬了咬殷红的唇瓣:“你知不知道我跟陈太太说了什么,她就不闹了?” “知道!”温婉儿漫不经心地喝茶,似乎闲聊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方冰苡脸色乍白,那时都要死人了,你咋的还能这么镇定? 不知道周艳那泼妇毁过多少接近强力强的女人?那些宫斗剧都是小儿科,周艳直接撕! “你无非告诉她,有人调查我和陈总几年,没抓到任何把柄,那种场合撕逼,会让丽人酒庄声名扫地,生意惨淡,会将陈总逼上绝路,离婚周艳也分不到多少钱!” 温婉儿干净如一块清透的美玉,又像无边的蓝天,看不透望不尽,说话像云絮柔而清爽。 方冰苡一身的风尘气息,相比之下如俗艳开在村口的桃花,人人皆可摘。 而温婉儿像雪山之巅的雪莲,可望不可及,历经冰雪,越来越清冽。 方冰苡垂眸,忐忑不安:“我想跟你谈个条件……” 温婉儿娴静地给她添茶,语不带一丝情绪:“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难道,我对付不了周艳?!” “……”方冰苡似弱不禁风的身躯一震。 温婉儿抬眸,眼中笃定之色,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是啊,对付周艳这种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妒妇,简直不要太容易! 如果不是方冰苡出现,她和陈力强的另一项计划就成功了! 蟑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破坏了好戏,懂不懂啊方美女? 我忍了六年,大招还没引爆,现在反而更棘手,后果你负责?! 方冰苡惊慌失措,无言以对。没看出来温婉儿有多少料,周艳那体格可以手撕二十她,不带喘气! 方冰苡不知道,有时候干掉一个人不是非用刀啊枪啊,让那人自掘坟墓不是更省心?!你好我好大家好! 温婉儿又悠悠然说:“你想要什么?” 方冰苡顿了顿,眼神闪烁:“那你就当帮我,我怎么样才能……才能像你一样,到哪儿都有人护着宠着,真心对我?” 她只想怎么嫁进豪门! 鬼才真的关心你的生死,和我有半根毛关系?! 温婉儿嘴角微微一动,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这个世界什么都有,最缺的就是真心!” 方冰苡捧起茶杯,用力地捏在手心,似乎全身越来越冷,想从茶杯那取到一点点温暖。 温婉儿比她年轻,却那么冷静,冷静得似乎不存在这世间。 你有人捧成仙,我是渣土,卑微如尘。方冰苡咬紧皓齿:“你的气质这么好,怎么练出来的?” 温婉儿凌厉的眸光扫过方冰苡瘦长露骨的身躯,优雅从容地从茶几上夹来几片茶叶,放入雪白精致的雕花茶杯中,冲上半杯茶水,缓缓吐字:“你看,是茶叶漂亮,还是茶杯漂亮?” 这是明前的龙井茶叶,每一朵只取上尖最嫩的两片芽叶,飘旋在滚烫的玉瓷茶杯中,玉瓷杯美如雕花珍珠,茶叶翠绿如玉,茶香缕缕淡淡飘出,醉人心脾。 方冰苡莫名所以,不知道温婉儿指什么,还是叹:“茶叶更漂亮!” “茶叶再漂亮,经不住三泡五泡,生机渐渐流逝,最后变成被废弃的茶渣,就算茶香绕梁,又能留多久?” “你的意思是,茶杯更好?”方冰苡虽经历丰富,但在温婉儿面前没法自信,“这茶杯再漂亮,不过是外在,人手上的工具,怎么比得上这茶香让人念想?!”说完,不禁喝下一口。 “你在前厅,整天流连在那些有钱男人中间,和这茶叶有什么区别?生机慢慢消散,这香能保持多久?!不如自己做山顶悬崖上的一棵茶树,孤芳自赏,生机勃勃,越老越有价值,惜叶惜根,只为因爱自己肯入深山攀崖、不怕死的人,奉献甘甜,其他人,随风去吧!” 温婉儿不吝啬跟她废话,自己的出身,跟她相差无几。 甚至,现在仍危机四伏。 别人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周艳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山家屯的人仍像会复仇的毒蛇般还到处找她! 方冰苡低头默默地听着,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脑际瞬间空明。 她想说感谢,但没来得及。 门口一动,一个威势凛凛的人进来,步伐坚定有力,携着冷冷气息:“出去!” 这样的风尘女子,只会污染他与温婉儿好不容易建起的空中楼阁! “陈总……”方冰苡遇上陈力强如狮王般精芒瘆人的眸光,畏畏缩缩,什么也不再说,起身跑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远去,陈力强在温婉儿身边坐下,语气不疾不徐:“我说过,以后,不要让人随便进来,这里只为你而存在,其他都是闲杂人等!” “那你也是?”温婉儿脸上的笑容几乎辨不清,慢悠悠地倒掉方冰苡的茶,换杯给陈力强倒上茶水。 陈力强失笑:“不管什么时候,你倒不忘说笑!” 温婉儿仍保持慵懒静雅的神态,黑白明晰的眸光对上陈力强犀利的目光,似笑非笑,美得不可方物:“你太太的事处理好了?” 陈力强眼神一黯,垂下眼睑,语气平淡:“离了,把一半家产折现给了她!” 温婉儿明显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波光,柔和地说:“她跟你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变成这样?那你儿子呢?” 忍了十几年,怎么不继续? 陈力强昂首,恢复意气风发:“这么多年,我受够了!不断了干净,人生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她就一个孩子,我把儿子也给了她!”端起茶杯,缓缓倾杯入口,大掌挡住温婉儿望向他眼的视线。 事实上,他的心里在滴血。 钱啊,这么多年他一个人辛辛苦苦打拼,才攒下这么点家当! 周艳从来都是拔他后腿的人,儿子也是他带! 有了钱后,她一味地享受和控制他,哪里还记得曾经的情份?! 其实最天真的那个人是他,为了个不值得的人一直坚守,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晚? 温婉儿的情绪仍没有一丝波澜:“你这话,我应该录下来给她听听,让她后悔到肠子青!” 陈力强放下茶杯,眼底明显有一滴清泪滑过:“毕竟十几年的夫妻,一朝陌路,算了!”抬头,眸光清冽,“就是现在我们流动资金短缺,得赶快想办法!正好后厅刚刚翻修好,趁这个机会,我给你办个庆功宴,从比赛回来一直忙到现在,这事该做了!” “哦?你有什么想法?” “科技是生产力,我们这一行虽然和科技搭不上边,但我们需要混进这个圈子。新计划该动了,宴会上我请一些高科技企业的头头来,你出面对付!” 温婉儿毫不迟疑地点头:“你兑现对我的承诺,运筹帷幄,我照做就是!” 六年前,陈力强在她加入丽人酒庄时许下一纸承诺,所以她心甘情愿留下为他卖力。 这是俩人之间的秘密,第一个秘密。而后因行不停,衍生出第二个秘密,第三个,第四个…… 回头无路,只有往前拼搏,与命运抗争到底,终会等到真正的吐气扬眉之日! 至始至终,陈力强没能从温婉儿身上看到一丝情感波动,微微蹙眉:“我好像都没有见你真正的笑过,难道,一场大火把你的心烧成了灰烬?” 温婉儿又露出职业性的招牌微笑,毫无感情:“这情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把你折腾的!你们玩吧,我看热闹!” 陈力强似的所思,点头。 别啊,你看热闹,那我的计划中还有你的戏份呢,谁来演? 老子不擅长独角戏!还想监守自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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