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霖这几天在律师事务所忙的焦头烂额,经常是连吃饭都顾不上,打开手机微信从上百条未读消息中找不到林宸,他无奈的只好用好友搜索。 “你给我妈下什么降头了吗,她老人家疯狂念叨着你。” “我今天去剧组玩,被服装总监冤枉偷东西,好气。” “你知道那个陆璨吗,他想让我假装他女朋友帮他炒作,感觉有点刺激嘻嘻嘻。” 他们俩的对话经常出现这种仿佛把对方当机器人的情况,还是不会自动回复的那种。 刚准备问问那个陆璨是什么回事,“叩叩叩”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林宸提着保温壶,“听说成大律师连饭都吃不上。” 成霖笑了笑,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眼底都是温柔:“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还不是我妈,你是不是偷偷给她下蛊了,她现在对你比亲儿子还亲。”林宸旋开盖子,盛了一碗,“你亲妈给你炖的鸡汤。” “吃醋啊你,没关系她疼我我疼你。”成霖比这鸡汤还油腻,“那个陆璨是怎么回事。” “他让我装他女朋友,想炒人设。” 成霖鸡汤刚送到嘴边,就皱了皱眉,“你傻乎乎的答应了?” “对啊,人生嘛,怎么刺激怎么来。” 成霖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话说那天,珊珊也知道你在酒店。”林宸其实摸不太透成霖对珊珊的感觉。 “哦。”成霖吹凉一口鸡汤喂给林宸。 “是谁?”林宸表情严肃。 “还不清楚。”确认过眼神,她是疯的人。林宸像□□,惹到了是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成霖怕她发疯所以不敢说,而且他不想脏林宸的手。她应该是被保护的住在象牙塔里的人。世间的所有险恶都让他替她尝,替她受。 “那剧组又是怎么回事。”本以为他忽略了呢。 “服装师误会我偷项链,搜我包。我很出息的憋到走了才哭,厉害吧。”林宸笑嘻嘻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成霖放下勺子,一直盯着她,眉毛拧成一团,眼神复杂。 “谁请你去的,不招待好吗。”话里隐隐带着怒气。 “裴泊啊,不过也是我自己大意。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成霖偏着头看她。 “不会再跟别人搅和了。”林宸笑了笑。 成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清醒一点吧,陆璨的事儿还没完呢。” 林宸这个人,怎么说呢,如果用星盘来说的话,就是天王海王重的人,整个人是又飘又迷糊的。成霖像定海神针又像海上的灯塔,能让风一样的她找到正确的方向乖乖停靠。 珊珊病了好几天都卧床不起,那几张照片就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反而更加清晰。 想打个电话问林宸,但又没有勇气,怕事实和她看到的一样。 没想到林宸的电话倒先来了。 曲径通幽,茶馆的位置十分隐秘。在一片高楼大厦中,却能在一个鹅卵石小路里拐进去看见两边竹林,穿过竹林,视野一下开阔,绿得像翡翠的草地上放着几张木椅,配茶的点心是一整面照着蓝天的湖,白鹭悠闲惬意地栖息。 珊珊被这眼前的景色感叹的说不出话,林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最近怎么样,上次成霖的事谢谢你。”没有直入主题,拐着弯寒暄,林宸一直不喜欢直接亮刀亮剑。 “客气了。”对于她为什么找自己,心里没底。 “是谁?”第二口茶下肚。 “不清楚。” 林宸皱着眉看着珊珊,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对面的人有话没说。 “谁约的局。” “顾骁。” 若有所思,耳熟的不能再熟的名字。总觉得在哪听过,在哪见过。 “我认识?” “酒会上见过,”顿了顿,“出事的那天晚上。” 林宸总算想起来了,那人是她长这么见过长相最甜的男人了,下垂眼笑起来像只小狗狗。一点也不像阴险之人,林宸实在无法把他和那龌龊事联系起来。 “那事儿,是真的吗。”珊珊低着头,手上旋转着花纹精致的茶杯。 林宸的挑了挑眉,继而十分邪魅地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么不相信他。我还以为你有多爱他呢,这就动摇了啊。” 珊珊有些被激怒,“既然你把我看的这么透,能不能不要再以所谓朋友的名义占有。” 林宸慵懒地靠在椅子靠背上,“首先,我没有以任何方式占有他,他属于他自己。其次,就算我躲的远远的,你有本事得到他吗。”她也不讨厌珊珊,但是就是忍不住带刺。“你加油吧,我还想叫你一声嫂子呢。”不想树敌,何况这根本没必要树的敌。 从中学之后,林宸就一直是躲在人群里的状态,像一只变色龙,周围是什么颜色,她就是什么颜色。 中学时代仿佛是人一生中最张扬,最莽撞,最戏剧化,最不顾一切,最一言难尽的时期。林宸和所有人一样,不例外。 “丑的要命。” “呵,你看她走路那样。” “搞笑。” 一群女中学生跟在一个马尾辫,低着头,裤子宽松的像随时会掉下来,肩上的包好似要把她压垮的女生后面,一路冷嘲热讽。 步履艰难,想要飞快跑起来,却又抬不动脚,好似她们的话一字一句都精准无误地砸在自己脚上。 “都她妈闭嘴吧。”一声怒吼顿时吞噬了那些嘈杂聒噪的声音。 钱莉回头一看,是林宸。也对,班上应该也只有林宸不怕她们了,那些袖手旁观的人和参与者没什么两样,无非是一个上膛,一个拔枪。 从此钱莉就成了林宸的脑残粉,但是林宸却受到若有若无的孤立,没有公然的嘲笑,但是彼此眼神示意,这比直接拿刀捅她还让人难受。 敏感忧伤的十五六岁,后来中学一毕业之后,林宸就删除所有人的联系方式,换了手机号码,拒绝参加任何所谓同学聚会。 高一年遇到的成霖,和成霖的记忆不一样,林宸对他的初记忆是语文课堂提问,老师问每个人的梦想,成霖站起来,用洪亮的声音清晰地说:“以后啊,我想出家。” 哄堂大笑,像是水开了锅,从那起林宸就已经默默地记住了他。 林宸自己不觉得,但是得到的多数评价,说的好听一点的就会说她是很冷静,很理智的人。说的难听一点,就是很阴郁的一个人。但是总能从成霖嘴里听到不一样的评价。 “这世上是没有完人的。不要再说孤独冷漠是你性格中注定的一部分。在我看来,你就是特别好特别可爱特别善良的人。而且无论是哪个你,都值得被爱被珍惜。这个世界上也确实有很多人在爱着你,所以,不要放弃,不要自己否定自己,路再长再黑,都有我陪你一起走下去,不要觉得别人靠不住,我不是别人。并且,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拽出来的,给我记好了,你在哪里,我也在哪里。我是蒲公英,你是我永远的根。” 这个据说是成霖喝醉之后发的短信可以说是救了林宸一命,二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夜,没有任何遗言,像二十五年来一样平常的一个夜晚,她穿着最喜欢的一套睡衣,躺在注满水的浴缸里。抽了五根烟,喝了半瓶威士忌,开始给左手注射麻醉剂,手腕上还带着成霖送的手链,害怕感受到疼痛而终止,她加大了一些剂量。右手拿好刀片,准备下去的时候成霖来了短信。 嚎啕大哭。坚强的人最怕被理解被安慰。 林宸整个人蜷曲成一团,坐在浴缸里一整夜,哭累了停一会儿,停一会儿又开始哭。最后是哭到没力气了昏过去。 童年和青少年是人一生的课题。所有在这个时候缺失的东西,受到的伤害,都会用一生的时间,用一生的力气,去弥补,去找寻。 有的人幸运,能够找到东西去填满,能够有机会感受幸福。有的人没那么幸运,就只能被动选择怪罪别人。有的人,只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被吞噬,每天睡前的愿望是死去,醒来的愿望也是死去。 林宸就是最后一种,对她来说,活着真的是绝望的事情。别说什么都二三十岁了还这么幼稚这么懦弱。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你不了解我不怪你,但这不是默认你拥有随意责备的话语权。你很幸运,你就带着你的幸运走下去,不说试图拯救,也请不要在他本来摇摇欲坠的情况下临门一脚。 做人,善良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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