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雨滴落在鼻尖，冰冰凉凉。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方才还是艳阳高照，眨眼间便乌云密布。　　一路行来荒无人烟，幸好不远处的湖边有座亭子。　　雨水沿着亭檐落下，像断了线的珠子，渐渐地连成了线。　　沉默半饷，周芷若抿抿唇，长睫颤了几下，像是做下什么决定，转身就望入他那凝着细碎的光芒的眼。　　袖袍中的手紧了紧，她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片刻后，周芷若再次紧了紧袖中的手，一字字缓缓道：“只有一点点喜欢。”　　比想象中更让人开心呢，洛倾寒眼中笑意更深，道：“会变多的。”　　周芷若继续道：“我不懂爱。”　　“我教你。”　　“说过会一直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看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嗯，一直等”明明是面无表情，耳朵却红彤彤的，这‘表里不一’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呢！　　手不自觉地攥紧袖子，周芷若努力不让自己露怯，继续道：“你遇上了更漂亮的姑娘，会喜欢她吗？”　　他是那种人吗？看到她眸子中不易察觉的忧色，洛倾寒心中一软，坚定道：“只喜欢你。”　　周芷若面色缓了缓，刚想松一口气，又想到要镇定自若，立马面无表情，认真承诺到：“那我也不喜欢别人。”　　“好！”真是个傻姑娘呢，若是不给机会也就罢了，既然给了我机会，还会让你喜欢别人？做梦呢！　　周芷若忽觉腰间一紧，被拥入一个宽阔的怀抱。她瞪大眼睛使力挣扎了一下，洛倾寒不但没有松开，还收紧了放在她腰间的手　　下颚靠在她发间，道：“我很开心。”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上，整个人瞬间僵住，红晕瞬间由小巧的耳朵蔓延至全脸。　　察觉到她的僵硬，洛倾寒在她发上轻轻落下一吻，放开手走向马匹。　　他一松开，周芷若迅速走到一旁坐下，紧紧攥着袖子的手还未松开也不自知。　　洛倾寒拿来玉箫，就见她坐在石椅上，低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面色绯红，双手放在身前，一副乖巧模样。　　洛倾寒轻笑出声，伸手将她可怜的袖子解救出来，然后在她身旁坐下。　　雨，不知何时停了。伴随着洛倾寒的箫声，阳光从云间洒下，周围树木和草地上的水珠闪烁着光芒;微风拂过，湖面波光粼粼。周芷若抬头望天空，那么蓝，那么美。此刻她的心从未有过的宁静，不知是为了这雨后的阳光，还是悦耳的箫声，又或是身旁的人……　　黄昏时分，红霞漫天。　　“嗒嗒嗒”纷乱的马蹄声打破道路上的寂静。 　　一红衣女子骑马狂奔，灰衣男子和褐衣男子紧追不放。　　红衣女子脸色苍白，左肩衣衫上的大片鲜血已经凝固，显然受伤多时，此刻不过是在硬撑。　　身后破风声响起，女子侧身躲过飞来的长剑，灰衣男子抓住机会，挥刀砍向马匹，马匹腿断倒地，女子就势一滚，还未站起就被褐衣男子一掌打在后心。女子伤上加上，已无威胁，灰衣男子只是将她捆住，然后在女子身上搜寻一遍，什么也没有，一把扯住女子长发，凶狠道：“说，东西在哪里？”　　红衣女子不言不语，只用含着刻骨仇恨的美眸的看着男子，唇角尽是嘲讽。　　灰衣男子先觉背脊一凉，然后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巴掌，第二巴掌还未落下，就被旁边的褐衣男子拦下，只见他笑得阴险，大手抚上女子那狼狈也掩不住貌美的脸庞，道：“既然玉姚妹妹不愿说，那就不要逼她。”　　灰衣男子听得不明所以，不待他问，褐衣男子接着道：“等我们成了她的夫君，她自然就会说了。”　　听闻此言，灰衣男子淫‘笑出声：“此法甚妙。”　　水玉姚心中一片绝望。　　周芷若与洛倾寒来时听到的就是这番恶毒语言，均是眉头一皱，俗话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再多仇怨，这般对待一个女子也有些过了。　　两男子手持武器，警惕的望向周芷若与洛倾寒，看二人年纪轻轻，心下一松，淫邪的视线犹如实质一般在周芷若身上扫过。　　周芷若俏脸含冰，眉头紧皱，这二人的眼神实在令人生厌。　　水玉姚看清来人，眼中的亮光暗淡下来。　　灰衣男子双眼紧盯周芷若，道：“大哥，这妞可真漂亮，想来比那五毒教圣女也不差多少，不如……”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　　褐衣男子点头，兄弟多年，未尽之言自然明白。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攻向周芷若与洛倾寒。　　洛倾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活腻味了的两人。竟然敢对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起龌龊心思，简直找死。　　在旁的水玉姚看见洛倾寒的冰冷的眼神，怔了一下，然后又看周芷若，瞧她只有厌恶，并无惧意。水玉姚子眼中重燃希望。　　按住周芷若拔剑的手，洛倾寒淡淡道：“莫脏了你的剑”，两片树叶自他手中飞出。　　明明只是树叶，却堪比利剑，齐根没入二人眉心，唯有尖端在风中微微颤动。　　绳子一被解开，张玉姚就费力的想朝周芷若二人磕头，被周芷若拦下。 　　“多谢二位恩人，若非二位相救，恐怕玉姚已……”说着就低头抹泪。　　余光瞥见洛倾寒透着嘲弄的眼神，水玉姚一咬牙，索性收起眼泪，道：“玉姚有心报答恩人，无奈这残破的身躯连为恩人端茶递水也无法做到，唯有水氏一族的宝鼎献给恩人，还望恩人不要嫌弃……咳咳咳……”擦去嘴角的血迹，水玉姚继续道：“这鼎天生有一股特异气息，再在鼎中燃烧香料，片刻间便能诱引毒虫到来，方圆十里之内，什么毒虫也抵不住这香气的吸引。”　　周芷若暗暗称奇，洛倾寒却是眉头轻挑。　　水玉姚说完看二人眼中并无贪婪，喜忧参半，喜的是不用担心二人得宝后翻脸不认账，忧的是怕无法打动二人，但她没有时间了，为了水家唯一的血脉，别无他法，只能赌一把。　　“咳咳咳，玉姚与姐姐自幼亲厚，现时日无多，唯一记挂的就是姐姐的女儿………”　　…………　　周芷若边往洛倾寒杯里续茶边道： “她所说的你怎么看？”　　待杯中茶满，洛倾寒端起细呷，道：“正如她所说，她已时日无多，还想让我们以后帮她，那假话于她也无甚益处，想来至少有九分真。”　　他们从水玉姚口中得知，一次偶然的机会水玉姚的姐姐水玉婷在外认识李青峰，并与之相爱，水父眼光毒辣，看出李青峰不是良人，反对二人成亲，张玉婷情窦初开，被李青峰撺掇着私奔了。水父一气之下不认这个女儿。开始时水玉姚还与姐姐有书信往来，水父发现后便断了联系。几年后，水父松口允许女儿回去，谁知竟找不到女儿的消息。玉姚与姐姐感情深厚，这些年一直四处打探姐姐消息，终于于得到消息，姐姐却已被害死。原来是李青峰迷恋上一美艳的石姓女子，觉得水玉婷是他与那女子在一起的阻碍，就痛下杀手。那女子恼恨李青峰愚蠢的杀了水玉婷，就将李青峰武功废掉，羞辱一番离去了。却原来是李青峰无意中从妻子那里听过水氏一族的鼎，一次醉酒后说了出去，被有心人听到，但水氏一族设的防护阵他们没法破开，所以从李青峰入手，设了一个局。李青峰知道真相后整日酗酒，还染上赌博，没银子就将女儿李云曦卖给老鸨。三年后，李青峰被人杀死了，有人说见过李云曦回李家，但明明十三岁的她却还和被卖时一模一样，丝毫未变，听到的人都不信。这次水玉姚查探李云曦的消息再次被人注意到，那些人暗中跟着她，在她打开阵法后如强盗般冲进水氏一族聚居的地方展开杀戮，水玉姚是族人们用生命救下的，如今她也命在旦夕，李云曦将是他们水氏一族的唯一血脉。　　悦来客栈天字号房内。　　水玉姚紧紧抓住周芷若的手，口里艰难的往外吐字：“……会……帮我，对不……对？”直勾勾的盯着周芷若。　　先不说她死后找不找她不知道，单说人海茫茫，毫无线索的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有的穷极一生也找不到。周芷若想这些水玉姚也是知道的吧，但她还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　　“……会……帮对……”眼中满是哀求。　　心下不忍，周芷若看着她，应允道：“我们答应你。”　　水玉姚嘴角上带着一丝微笑道：“谢谢……那……我就……放心……了……”握着周芷若的手渐渐松开，双目闭上，停了呼吸。　　站在水玉姚的墓前，周芷若觉得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刚开始时想通过博取同情来达到目的，见她二人不吃这套后索性摊开了说，用宝物换交换条件，反正她已将死，与其东西最后不知便宜何人，何不用来换取她二人的承诺。周芷若哪怕明知是算计，也不忍让她希望落空，对她也讨厌不起来，这样似乎很不好呢！　　洛倾寒站在不远处唤道：“走吧”。　　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