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祭

上巳之祭。雨过天晴，天空一澄如洗，起源峰祭台上站着的是起源国最顶端的女人——神婆，尽管年龄不过16岁，但无论从举止上，还是从眼神里，人们看到的都是成熟而稳重的女人。　　各方神社的巫师都已经来到现场，围站在木彦两侧，口中念叨着《上巳祭文》，声音和缓而渺远，飘进木彦的耳朵里仿佛一阵春风。她扬天举起手中的几根檀香，嘴角微动，口中传来上巳的祈愿：上巳之际，神龙之生。风调雨顺，万物太平。　　接着，她把手中的檀香分送给周围的八位巫师，脸颊的心形胎记散发着红色光艳，登时一缕强光从天而降，直射木彦脸颊的胎记，木彦微微收敛，双手合十，对着祭台上的香炉，轻轻俯身鞠了三下躬，口中念了几句《五谷咒》，祈愿五谷丰登，和起源国上半年的平安。　　祝福从起源峰依次蔓延，穿过人流，穿过山谷，穿越险峰，抵达给每一个生灵，大地立刻变得安顺祥和，那一刻没有争吵，没有杀戮，没有勾心斗角，心灵宁静，万方和平。　　祭礼毕。人流有秩序地退出了起源峰，木彦按礼数参见起源国的国王，其实国王不过是个摆设而已，真正掌握着权柄的是陆家。　　陆铭恩早早就在出口处等着她了，见满脸疲倦，上去从背后环住了她，“彦彦！”　　“陆哥哥！”木彦眼角含笑。　　“不许再偷偷离开我！”陆铭恩吻了吻她的脸颊。然而这时候，木彦的心却如针刺一般，她的疯狂已经将自己燃烧尽了，飞蛾扑火，灰飞烟灭，她转过身来，看着他满是欢喜的脸，“陆哥哥，对不起！”　　“怎么了？为什么要突然说对不起？”　　“我要放弃改变命盘，我不想找到那个人。”　　陆铭恩怔怔望着她，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虽然他也不想离开她，但他更不想看到她从自己的世界中彻底消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喊着她的名字。　　夏天要来了，冬天也不远了，这一年过去，木彦就17岁了，离35岁似乎又近了一点。　　“彦彦，我不想你这样！”陆铭恩浅吻她额头。　　木彦试着推开了他，没有说话，大步走向管家陈生准备好的车子，回到了古堡。　　叶子萎了会再生，花败了会再开，人死了却不会复生，木彦虽是神婆，但也是活生生的人，终究要离开这个世界，只是比平常人稍稍早了那么半生。　　她打开藏书阁的门走了进去，发现里面书架上坐着个小人，“谷丰！你怎么会来的？”木彦惊喜地叫了起来。　　“啊，你回来了！”谷丰高兴得从书架上跳下来，扑到木彦怀里，“上巳祭，我去看了，你真厉害！”　　“是吗？谢谢你！真高兴你能过来！”木彦拉着他坐在藏书阁旁边的椅子上，他们坐在那里，映着窗外的光，显得十分温馨。　　“哎呀，木彦，你是恋爱了吗？我闻到了你身上有不一样的味道，跟上次！”谷丰抽着鼻子凑近她。　　木彦笑着推他坐下，“哈哈，谷丰鼻子可真灵，对啊，我谈恋爱了啊，就是那个陆铭恩！”　　“真的啊？他可是我的一个山羊朋友的偶像啊！”　　“是吗？没想到陆哥哥在妖怪圈里也这么出名！”木彦从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两个冰淇淋，递给谷丰一个。　　谷丰接过冰淇淋，小嘴嘬了一口，心里美滋滋地，“嗯嗯，他很帅的，好不好？很多妖怪都喜欢他。”　　木彦心里很得意，只是一想到可能会离开他，就没了笑容。　　“木彦，你怎么了？把这么帅的男人都泡到手了，还不高兴啊！”谷丰不知为何打趣说。　　“不是啊，我当然高兴啊，只是你也知道的，神婆是活不过35岁的，如果不到35岁提前遇到意外死了倒也没什么的，就是要是偏偏什么都躲过了，35岁还是必须要死的，一刻不多，一刻不少。这就是神婆的魔咒！”木彦没精打采地吃了一口冰淇淋。　　“说的也是，是蛮让人烦心的，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不也是挺好的吗？这样每天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都开心的话，不就没事了！”谷丰把一切想得都很简单，木彦倒也愿意这么想，只是如果那样的话，她就不是木彦了。　　“我死了的话，陆哥哥会一个人伤心地留在世界上很久，那样对于他就太不公平了！”　　“哎，这倒也是啊！”谷丰没心没肺地把剩下的冰淇淋吃完了，眼睛朝木彦这边瞟了一瞟。　　“世界真的很不公平！”　　“我倒觉得还挺公平的，因为你是神婆啊，有神力，一般人都没有，所以神就把一个枷锁套在你身上。对陆铭恩来说，他拥有了神婆，自然是天下最受嫉妒的人了，他必须承受这些嫉妒所带来的代价。这样想的话，就公平了！”　　木彦细细一想，也许他说的没错，但是若真的生生让陆铭恩忍受痛苦，她一百个不愿意。　　“谢谢你，谷丰！”　　“没什么啊，我们是朋友嘛！”谷丰伸出了小拇指。　　木彦笑着把自己的小指伸出来，勾住了他的，“嗯，我们是好朋友，谷丰，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我一定不会让木彦失望的！”谷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谷丰，我想，如果我真的在35岁时死了，能不能拜托你照顾陆哥哥？”木彦看着谷丰。　　“这个，他看不到我啊！”　　“傻瓜，我不是让你和他见面，而是让你暗中照顾他。”　　“这个当然没问题，我愿意！”　　“谢谢你！”木彦把谷丰抱在了怀里，小小的身躯显得那样柔弱，但是心却十分坚强！　　谷丰跳着离开了藏书阁，木彦坐在那里，心里渐渐平静，“陆哥哥，有谷丰在这里陪着你的话，我就放心了。”　　夏日的焰火越来越灼人，古堡里的那株罂粟却已经悄然绚烂，悄然破碎，木彦站在它跟前，眼里是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