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文当即愣在了那里。  原来,丁盾派人送来聘礼的事情赵青怡的随身侍女肖红跟她说了,赵青怡来到赵青莲闺房想打问清楚,赵青莲这才把心事和盘端出,跟赵青怡详述一一遍,只听得赵青怡泪水涟涟的,很替姐姐心酸。抹了一会儿眼泪后,赵青怡说:“姐,丁盾都四十了呀,你可答应了?”赵青莲心里难受,没再说话。赵青怡又问:“说呀,你到底从还是不从?”  被逼问之下,赵青莲说:“当然不想从了,只是我怕爹爹在朝中为难。”赵青怡说:“不从就好,等爹爹再问的时候,你只管答应,我来为你解围。”  赵青莲说:“解也是只解一时之围,不从心就得从命,姐姐我命苦。”  赵青怡说:“姐,此事关乎大体,内情复杂,但不管怎样,你也决不能从。只要姐姐寸心不乱,办法总会有的,妹妹帮你。”  赵青莲看着赵青怡比她还着急的样子,说:“我要是答应了呢?”  赵青怡听出来了,赵青莲心中不但有顾虑,还有犹豫,有顺从和无奈的。赵青莲这一反问,把赵青怡问火了,赵青怡说:“姐,你要是答应了,我就跟你断亲!答应了你再反悔,那就是拒婚!逃婚!”说完,赵青怡气呼呼的从赵青莲闺房里走出来了。  赵青怡的一句断亲,说得赵青莲心头一震:这话太严厉了,因为她俩本不是一对亲姐妹。赵青怡有段凄苦身世,赵青怡嘴上说断亲,虽是爱中生恨,恨其不争,但对赵青莲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也等同于当头给了赵青莲一棍猛击。  赵青怡回到自己房间,来回踱步,她觉得心头上火烧火燎的,消停不下来。  随身侍女肖红见赵青怡满脸怒色的从赵青莲房间走了出来,象吵了架似的,不知道姐俩发生了什么,肖红见赵青怡回到自己房间后还不安生,担心自己多嘴惹了祸,出于关心和愧疚,她便硬着头皮来到了赵青怡的房间,迟疑的问:“二小姐,你有事要吩咐吗?”  赵青怡仍在气头上,也不管肖红该不该知情,便劈头盖脸的对肖红说:“肖红,你说,是不是我太率性了,还是姐姐比我沉稳,比我淡定!“  肖红说:“二小姐,别急,有话你坐下来,慢慢说。  肖红想扶赵青怡坐下来,赵青怡说:“不用扶,我还不老。”但她还是在方桌边坐了下来。  肖红说:“声音小点,别让大小姐听到了。”  赵青怡应道:“听到就听到,怕什么。你看她,软的可气、可恨!明明不喜欢丁盾,反感那边人来提亲,还那么低眉顺目,不要强。”  肖红说:“大小姐是在隐忍吧。”  赵青怡说:“忍什么忍!一言定乾坤,这是终身大事啊。”  肖红说:“兴许你误会大小姐了。”  赵青怡问:“什么?”肖红凑近赵青怡耳根,轻声说:”大小姐表面上答应,事成之后说不定...\"侍女肖红吞吞吐吐不敢说。  “说不定什么,你说!”  肖红说:“说不定是先顺从,再轻生。”  “啊,你怎么知道的?”赵青莲问。  肖红说:“我听田英说的。”平常,肖红是跟赵青怡的,田英跟的是赵青莲。  赵青怡听了,气消了大半,她说:“你看她,波澜不惊。”  肖红说:“二小姐,你说话狠,给大小姐添麻烦了吧。”赵青怡放缓了声调,说:“是啊,错怪她了。”  此后,赵青怡暗中观察着赵青莲的一举一动。  所以,当赵士文来到莲怡院跟赵青莲谈及此事的时候,赵青怡猛然说出来戳赵士文心窝子的话,把个赵士文给吓住了。  赵青莲素来闷声做事,不张扬。赵士文判断,赵青莲为此事一定有过反复盘算、权衡,确有寻死之患,于是,他忙安慰赵青莲说:“莲儿,此事可以暂且放一放,为父本也不肯把你许与丁盾,不如这样吧,我这就派管家去把丁盾门客打发回魏,明日我再去探探赵王的口风,容以后再议,再议!你可要想开点啊,有什么想法要给爹明说。”  赵青莲沉默着,以无声表示弱女子的抗议,脸上流下来一行清泪,旋即低头掩饰。  为使赵青莲宽心,赵士文转身对赵青怡说:“青怡,去把胡海叫来,快去!”赵青怡应了声“唉”,去找管家胡海,路过肖红和田英房门的时候,俩侍女从门内走出来,一块跟了出去。  总管胡海离开莲怡院后,来到府门附近,赵府看门的侍卫走来禀报说:“胡总管,正巧,丁盾门客正想入府找你,被我揽在了门外,你看怎么办?“  胡海说:“知道了,我去看看。”  胡海走出府门,见到丁源。两人向府门外边走边谈。丁源看看路边,见左右无人,便说:“胡总管,你可知我的身份?”  胡海说:“丁大人,你虽以丁将军门客之名出使赵国,瞒过了别人瞒不过我,不久前你升为左人城守城副将,在军中担任要职,我怎能不知。”  丁源说:“知道就好。我来赵府之前,丁将军特意嘱咐我,会知于你,说你在赵国多年,一直干的不错。不过,你过得还挺开心吧。”  胡总管觉得丁源口气不对劲,人也是一副傲慢的样子,便回他道:”将军有事请讲。“  丁源说:“别忘了,你是丁将军派来的探客。赵府和赵国王宫,所有的动向,都要及时禀报,不止于收集军情。“  胡海说:“在下理当尽力。”丁源说:“时下风云变幻,世事微妙,消息通融至关重要。为此,丁将军为你加派了人手。赵府街上孙氏铁匠铺里的王掌柜是我们的线人,以后有事他会与你联络。”  胡海说:“好,好。”丁源又说:“胡总管,丁将军对赵青莲情有独衷,多年来,虽求之无果,但至今仍遥遥思念,颇费苦心。”  胡海说:“赵青莲品行高洁,才貌倾城,掷千金也值得一求。”  丁源说:“今年,此女,将军志在必得。”  胡海说:“我听说为了赵青莲,丁将军开出了个天大的条件,作为交换。”  丁源说:“谋事在先,变通在后,个中玄机不便明言。”  胡海“哦”了一声。丁源又说:“你身为赵府总管,以后,要巧于周旋,暗中出力,传递内情,以不负丁将军的信任。”  胡海点了点头。丁源又说:“如今,府外还有给赵青莲提亲的吗?”胡海沉吟了一下,说:“没有。”  很快,俩人密谈结束,胡海匆匆返入府内。俩人密谈时,在门外守候的公子乙给一个衣衫不整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跟上去从两人身后擦身而过,模糊的听到了句什么。    次日上午,风和日丽,枊条依依。赵府两个仆女从赵府大门出来,转往赵府后身,前往河边洗裳浆衣,出行时,俩个侍女坐着一顶马轿,车上放了一只大盆,盆内放着几件要洗的粗布青衣和红绿被面,俩人一路有说有笑。  不一会儿,赵青莲和赵青怡从赵府后门走了出来。只见俩人坐上小船,划到了小河对岸,下了小船后在河边追逐嘻戏。  今天,公子乙派出了二个手下在赵府前后游荡,回头把看到的情况报给了公子乙,公子乙找到了狐也律。  狐也律正和公子咎一起在庭院里散步,交换着昨天察看市面行情后的感想和意见,谈论着今年的年景,预想着秋季收成。  公子咎说:“今年的粮食贵了。”狐也律说:“依历看,今年不是丰年。”  公子咎望望天,说:“眼看春到四月了,雨水还是不多。”  这时,公子乙走过来打断两个人的话,开门见山,说:“狐算师,赵青莲现身在赵府河边了。”  狐也律问:“那个魏国使者呢?”  公子乙说:“昨日与管家胡海在府门外耳语之后,再未露面。”  狐也律说:“知道了,你去吧。”公子乙转身走开了。  狐也律转身对公子咎说:“公子,昨日留守此地的线人自告奋勇,为我们荐了一个住处,此处虽是个菜园,但距赵府不远,可以安身,只是简陋些。“  公子咎说:”非搬不可?“  狐也律说:“公子是否还记得月前,国都中人城来人密报,东宫尔母江姬令你勿图安逸,勿忘身危。”  公子咎说:“狐算师,你行事过于谨慎了吧。”  狐也律说:“昔日山中打狼时,公子与我都曾仰望过大雁南飞,我等也曾亲历过草原上的羚羊、黄羊迁徙,哪里水草丰美,它们就往哪里聚集,就连中山狼也不久居荒凉之地,聪明的人应习动物之长。我等也不能在一处久居,久居一处好比划地为牢,一旦遇有刺客追来,恐躲之不及。我想明日就搬,你看如何?”  公子咎说:“若是为了安身。搬也无妨,可你命小乙手下人盯梢赵府,是何谋算呀,这岂不是小人之举?”  狐也律满脸堆笑,说:“公子有所不知,昨日我夜观天象,忽见赵府上空仙气弥漫,天马行空,看来,那里的人和那匹没了踪影的马都非寻常之物,皆拜上天所赐。师娘说...”  公子咎见狐也律言过其实:“恩?”  狐也律解释:“师娘说,到了邢邑之后,要以商客之名,结交赵国上卿、士大夫。公子,你想,出入赵府的,都是什么人,皆是赵国的达官贤士呀,那个赵士文又是朝中要员,名流商贾。寻机与之交好,不接近怎能行呀。“  公子咎说:“交友胜过树敌,交不了友也不可与人交恶,而你监视赵府之人出入,也是交好?”  狐也律说:“我等来自异国他乡,每到一地,都应先探明当地的风土人情,风土和人情又以人事为重,否则就如置身于暗夜之中,茫然无助。遇事,则会失去先机,出谋无策,陷于被动盲从之中,我是想先入外围观察动静呀。”  公子咎说:“狐算师,休要瞒我,你这双贼眼从赵府门口又能看出什么。”  狐也律呵呵笑了笑,坏兮兮的瞅了瞅公子咎说:“在赵府,不是还有一个人见人爱、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赵青莲么?”  公子咎说:“那又怎样?”狐也律说:“得遇之处且作有心人啊,我这也是为了公子你好。“  公子咎也坏笑笑,说:“你是不是想为我当月老?”  狐也律洋洋得意的说:“当然想,想当月老的何止我一个。”  公子咎说道:“倘若赵青莲有知,她会以为你在打她的坏主意。”  狐也律说:“公子,别怕,今日你若有清闲,可前往赵府河边走走,那里的清荷一定别有一方景致。”  公子咎把脸一沉,故作正经的说道:“狐算师,心思要花在正处,以后,休要胡闹!”说完,拂袖而去。  在这边,赵青怡引领着赵青莲,河上河下蹦来跳去玩得倒也快活,但整整一天也没见到那几个中山人和公子咎,姐俩心里满满的都是郁闷和失落。尤其是赵青莲,到了下午,便悔意连连,责怪赵青怡荒废时间。  她觉得,仅凭与那位来自中山的公子哥一面之缘,便在赵青怡的怂恿下,臆想着郎有情,女有意,真是作茧自缚,实是无聊,还似自作多情,感觉好丢人。  赵青莲还在内心责怪自己浮浅,竞对外面人抱有一丝梦幻。最后,她将此归结为受丁盾提亲影响,心态上出现了反常,因此,傍晚时分,回到府上,她说什么也不想再去乘船了,只想好好呆在府里,调琴弄瑟,吟诗作歌,没事时哪怕关上门睡一觉,也比陪着赵青怡出府守株待兔强。  就在同一天,公子咎带领狐也律一行七八人,在邢邑城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目地是熟悉城内城外的地理环境和人文风情,了解下金银器具、瓷器木材、粮市布艺等日常生活方面的市面行情,以不致于时光虚度,狐也律见公子咎对他留意赵府动静持不赞成态度,也无心再提。  直到第二天,按计划,狐也律责令手下人搬家。一伙人起了床后,花钱找了几个城里的闲人帮忙,功夫不大,事毕。此间,狐也律也没对公子咎讲这是赵家菜园,免得日后让公子咎觉得寄人篱下,尽管他们在这里不白住。  赵家菜园的前面有十来间房,自成一院,建在一个小坡上,后面是一大片良田和菜地。  昨日,赵府总管胡海听说有中山人想入住菜园,喜出望外,一口应允。而找他的人,却是公子咎娘妃江姬和丑师花骨朵安排在邢邑的眼线,平时,公子咎等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但遇到事的时候,这些人都不等闲。  多年来,江姬为了掌控公子咎在外的行踪,一向用心良苦。公子咎所到之处,她必暗中派人监督和保护,因为此前的世子之争,公子咎时有被害的可能,作为生母,江姬很不放心儿子。  几个人搬进赵府菜园后,府内闲来无事的赵青怡,还想拉上赵青莲到河边玩:她想为姐多营造点生活小情趣,排遣姐姐许配丁盾所带来的心中郁闷,今日早饭后,她又来到了赵青莲的房间,寻找给姐姐开心的机会。  赵青怡见赵青莲坐在闺房几案后,玉手纤纤在摆弄一只闪闪发光的小金龟,象在研究纹路和刀刻,小金龟十分逼真,活灵活现,案上放着一个绣花包,包里放着几把小尖刀类的雕刻工具。  赵青怡进门后,没话找话,说:“姐,你房里好闷,打开窗户透透气吧。”  赵青莲头也没抬,只顾看金龟的纹路纹饰,说:“窗户明明开着一扇,一只蝴蝶都飞进来了。“  赵青怡在屋内转了一圈,她看了一下,一扇窗户确实开着,留着条细缝。  最后,赵青怡在赵青莲面前站定,看姐姐还在潜心学问,没把她进屋当回事,她想着怎样来撩拨她一下。  赵青怡说:“姐,打扰你了。”  赵青莲说:”好妹妹,没事去一边玩吧,听话。”  赵青怡不禁笑出了声儿,说:“玩?去哪?河边?姐,我一个人去玩,你能放心呀。”赵青怡看出来了,姐姐表面上平静,但内心压力未减。赵青怡觉得,烦人的丁盾就象手提着一把利剑时时都会从姐姐的身后追来,藏不住,躲不掉。  她想:此事虽说一时糊弄过去了,但还不清楚以后。她想帮姐姐偶遇公子咎,但昨日哄着姐姐在河边玩了一整天,也没见到公子咎半个人影,觉得有点失算。  今天,她想找回来点面子,再约姐姐去河边,可又觉得说出来,赵青莲肯定会拒绝,好在她听管家胡海说,那几个中山人搬家到了府外菜园。因此,她又觉得心里底气足,她坚信很快就能让姐姐见到公子咎,至于俩人有意还是无意,这就只能看天意人心了。  所以一声浅笑之后,赵青怡想先拿赵青莲寻个开心,然后再抛出胡海总管道来的实情。  于是,赵青怡走到赵青莲身边,附下身来,看了看小金龟,然后故作不知的问:“姐,这个小金龟身上的小孔,是干什么用的啊。”  赵青莲不经心的答话说:“傻呀你,为了穿小红绳呗。”  赵青怡说:“那你就穿上个小红绳,咱到河边船上钓着这个小金龟玩吧,就当它是个金龟婿。”  赵青莲笑了,说:“有你这么巧骂人的么?没见到那几个中山人,你也不至于在背后骂人家吧。”  赵青怡说:“姐,我听胡总管说了,咱家菜园子里,刚刚住进了几个年青人,个个都是中山大户人家的子弟,我就是想钓给他们看呀。”  赵青莲不太相信赵青怡说的话,回她道:“你去钓吧,钓不来金龟婿,钓来几条小鱼也行,姐姐等着吃好了。”  赵青怡见赵青莲不为所动,便又说道:“姐,咱家菜园子本是不让外人住的,胡管家好心,听说这几位中山客中有个叫公子咎的要住,才让他们住进来的,要不,叫来胡总管问问?”  赵青莲脸腾得红了起来,她想,赵青怡好象嗅到了点什么,于是说:“想损姐姐呀,唉,倒是你,一个姑娘家,整天胡想些什么呀,好不淑女,快回自己屋去,好好收敛下玩劣的心性吧。”  赵青怡说:“姐,你不去,我可去啦啊,一个人若是呆烦了,你就敲敲小金龟的背,看看能裂开几条纹,给自己算算何时遇到郎君吧。”  赵青莲站起身,一把拉住她,双手扶住赵青怡的肩膀说:“青怡啊,没骗姐姐吧,你说的当真?”  赵青怡抱住赵青莲,趴在赵青莲的肩上,假作哭腔,说:“姐,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吧,那个叫公子咎的就不错嘛,嫁了人,丁盾就不来纠缠了。”  赵青莲推开赵青怡,在她脸上扫视了一下,说:“青怡,泪呢?来,站好,让姐姐找一找,再用袖子帮你抹一抹。”  赵青怡一看被姐姐揭穿了,笑了笑,她感到姐姐恢复了往日无忧的天性,似乎忘了丁盾的袭扰,心里有了点宽慰。  赵青怡说:“姐,你要真嫁了人,我怎么办呀?”  赵青莲捧起赵青怡的脸,说:“小脸还嫩着呢,你急什么。”  赵青怡不说话了。她在想,总有一天姐姐要和她分开,分别好象就在眼前。再看看姐姐,脸色有些憔悴,估计饭难咽,夜难寐,于是鼻子一酸。渐渐的,赵青怡的眼眶有些湿润。  赵青莲避开赵青怡的眼神,放下手来,拉住赵青怡的双手,赵青怡的眼泪开始默默的往下流。  赵青莲说:“喂喂青怡,咋说变脸就变脸呀,姐的夫君呢,告诉姐,姐夫在哪?”  赵青怡以手背轻试下眼泪,转脸又笑了,说:“姐,走!我就是想去菜园子里,看看姐夫是不是从田地里长出来了。”不等赵青莲答应,赵青怡拉上赵青莲便往门外走。  赵青莲一边挣脱,一边说:“青怡,又闹,我不去。”  赵青怡停下来,说:“姐,你是怕见生人吧,菜园是咱家的菜园,咱去看看多了几根菜。就算拔一根下来,也没谁管得着,有什么难为情的呀。”  赵青莲说:“放开我。”紧说着,赵青怡已把赵青莲拉到了廊下。赵青莲看拗不过赵青怡,便说:“好了,要去就去乘船吧,姐再陪你一次。”  赵青怡这才松开了手,恭维赵青莲说:“姐,你这身打扮真好看,满塘的荷叶缺的正是姐姐这身衣裳红。”赵青莲打量下赵青怡,上身绿下身蓝,与自己的红裳形成反衬。  转眼,俩人相随着来到了府外小码头。赵青莲站在小码头边,凭栏放眼,顺流而看。  赵府围墙外面的这个河,是条清水河。河水常年清流不断,小河蜿蜒着绕城直通邢邑护城河。河边这□□泉一年四季水温适宜,城里住在附近的妇人经常带着小孩沿河边洗裳浆衣。  泉水从河边冒出来,向洼处流去,汇流成一条小溪,清清的溪水,流到河里,为小河注入了活力。有时,来此洗衣的百姓,用小木桶从小河边取上水,再坐到河边边洗边聊天,悠然自在,有人也偶尔放声,唱几句民歌,也有人给小孩讲讲洪荒神话,三五成群,一片祥和。  赵府后门边上的小码头不大,由几块厚实的木板搭就,横板下以木为柱,配以石头柱脚,整体作工简单。码头边上,方木护成围栏,栏的河心一面留置了小门,打开便成缺口。码头岸边有两处石阶,直通船位,秋季,下人们由此下到水里去采莲耦。  平常,码头铁门内,设有一名值守,负责照看墙外的莲和两条小木船。小船不用时,就拴在码头一边,冬季来临前,小船入库收藏。河水封冰前,赵府苞厨常将菜园青菜上船运往府内,以图便捷。  在离温泉不远的小河边,有一片荷花荡.夏秋两季,荡里的荷花叶子又肥又大,开花的季节,赵老爷才在胡总管的陪同下来赏莲,此时,不来这里消遣。  赵府围墙对面的河岸上有棵歪脖桑和四五棵垂柳,歪脖桑的躯干呈半伏地状,邪着生长,枝系发达,古朴雄壮,主根裸露在坡上,支脉伸到了水边湿地,生存的样子很顽强。公子咎后来常常骑马到这里来,把马绳系在这棵树上,在那里等赵青莲,巴望她的出现,他的泪水也悄悄的滴到过树根上,给过它滋养,不过,那是在日落黄昏或夜幕降临之后,麻雀入巢,老鸦凌空飞过,没人看到的时候。白天,他也不止一次从树梢间抬头往上空望,问过白云飘向哪里,问过树有几多沧桑,问过从树枝头的缝里幽幽的流失过多少岁月,问过人的情有多短,有多长。  只是,现在,公子咎还没受到情的困扰,对赵青莲也没放在心上,他的心,就象小河里的水一样没有风,便起不了什么波澜,更象河岸上的树与河中的水一样,看似无关,却水木相连。尽管这些年来,他已经体会到了不少人间的冷暖,但他并不知道什么叫男女相恋。  自公子乙对狐也律报过赵青莲的行踪之后,公子咎的脚尖便有了近水向河的指向。就在狐也律还在带领众人打理房间、清扫院落、安置物品、归类整理的时候,公子咎只身一人率先来到了河边。生活上的事公子咎不参与,怎么料理,狐也律说了算。  阳春三月的清晨,河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荷叶上还有湿湿的潮痕,许多老叶的心里长出了嫩芽,去掉了败相,彰显着叶的鲜、片的亮,和植物生命的光,虽然有的叶子还显得干枯支离,但逢春而生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了,让人想象到不久将有盎然一片的绿。  公子咎站在河边,看看河面,再看看停泊在对面无人的船,很想解开绳揽,坐上去,划向河心,舒放下情怀,赏春中,从河水倒影里端详下自己,谋划下未来。  他在小河边走来走去,直到太阳上了树梢,荷叶上退去了潮气,感觉叶子暗淡了绿,他才想离开这里。  直到他看到两个姑娘乘着小船出现在河面上,这才清楚自己,内心里原来怀有另一种期待。  赵青莲和赵青怡上了小船,向这边划来,离公子咎越来越近。公子咎木桩一样站在原地。  忽然,他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位老汉,他甚至想把自己变成一位渔公,让对方看起来自己仿佛无欲无求,这样才便于跟姑娘们搭讪。  在他看来,姑娘们对长者有尊无防,不会因为受惊跑掉。  他感到,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喂,姑娘们,划过来!”样子应该是年老的渔夫,嗓子应该比较粗。  而此刻,公子咎嗓子却是干的,喊姑娘们划过来的声音他发不出。同是年轻人,他不好意思,这不同于长辈对晚辈的呼唤。  过去,对陌生好看的女子他有过远处的旁观,却不曾想过迎前,更没想过近身接触,而此时,却截然相反,他希望赵青莲划快点,离他近点,再近点,近到能看清楚她的眉目,能看到她的眼神。尤其是当他确认船上红衣女子就是赵青莲时,公子咎竞一改敢追敢问的习气,想静气收敛,因此,他越想越不自然,越不知道怎么办。  他既想与她们走近,又想回避,这不仅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也是因为他在权衡,公子咎拿不准是进还是退,而且思量的越多,脚步就越踌躇,舌头就越不听使唤。  到头来,他只兀自站着不动。  公子咎眼睁睁看着船上的姑娘举浆,划行,不紧不慢,驶向河心。  小船离他忽远忽近,不靠岸,不走远,只见她俩一会儿分立船头,一会儿又凑在一块交头接耳,听不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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