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

从齐梦茹的休息室出来，季蓁蓁觉得走廊里有些冷，这种冷意和她在医院里感受到的十分类似，叫她凭添了几分戒心。　　　　旁边任青青搓了搓胳膊：“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难不成谁把空调打开了？”　　　　季蓁蓁四处看了看，眼角瞥见前方拐角处闪过一道黑影，转瞬却又消失不见了。　　　　那处亮着灯，依稀还有声音传来，显然是有人在的。　　　　“那边是李圆的休息室？”季蓁蓁问道。　　　　李圆是剧中的女二，原本是娱乐圈四小花旦之一，可惜前年和男友在高速上出了车祸，一死一伤，沉寂了两年才有所好转，这部剧是她复出的第一部剧。　　　　任青青点头：“嗯，前面右拐第一间就是李老师的休息室了，高老师的休息室就在她隔壁。”说到这里，她突然“哎呀”一声，“惨了，高老师叫我给她拿个东西，我给忘了，不行，我得先走了。”还没说完，就急匆匆跑了，一转眼就没了人影。　　　　走廊里只剩下季蓁蓁一个人，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的说话声被风送到她耳边。　　　　季蓁蓁也不靠近，只远远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　　　　头顶的灯忽然暗了一下，墙面上似乎多出了一层黑漆漆的东西。　　　　季蓁蓁正想看得更清楚一些，肩头突然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　　　　那会是什么？　　　　心突突跳了起来，季蓁蓁不敢往深了想，她是能看见那些东西的，所以也不敢转头去看。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伸手扯住那东西，使出毕生的力气使劲往墙上拍。　　　　“哎呀，疼……疼……快松手！”温言疼得大叫起来。　　　　温言？　　　　季蓁蓁愣了两秒，看着被自己一巴掌拍在墙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人，赶紧松开手，这可是代替梁逍出演皇帝角色的男一号。　　　　“温，温老师，怎么是你？”　　　　温言揉了揉酸痛的脸颊：“我看你一直站在这里不动，想问问你在看什么。”他轻嘶了一声，看着温温柔柔的漂亮姑娘，动起手来还挺疼，“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说到这事季蓁蓁尴尬极了，她刚才以为是鬼，吓得半死，结果却是一出乌龙：“对不起温老师，我刚才看到前面有道影子，突然想起一部鬼片，刚好你拍了我一下，我还以为……你还好吧？”　　　　温言感觉自己一点也不好，但他对季蓁蓁这姑娘挺有好感的。当年他刚出道的时候也被人泼过脏水，同样是被网民骂到死，一边倒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帮他……看到和自己经历类似的人，内心就有一种别样的共鸣，再加上这姑娘长得清丽动人，那好感就又多了两分。　　　　他不忍心责怪，只得把话题转开：“你怎么还不上妆，再有半小时可就要开拍了。”　　　　季蓁蓁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此时也只是说：“等会儿就去，不会耽误进度的。”　　　　温言毕竟在娱乐圈混了好几年了，有些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来，何况进剧组前经纪人还特意给他梳理了一遍人物关系，多少能够猜出来。　　　　他佯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催促道：“再等就来不及了，走走走，我今天正好带了化妆师过来，让他帮你画一下，省得还要排队等。”　　　　季蓁蓁知道他是好意，也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剧组进度，正要开口答应，那边墙上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形，浮雕似的嵌在上面，这回她是真的看见了。　　　　那是一个男性的鬼，还是她知道的人，正是李圆死去的男友康华，他看起来十分焦躁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温言见她不说话，以为季蓁蓁不好意思麻烦他，推着人就往自己的休息室去。　　　　季蓁蓁全程心不在焉，能让康华如此焦急的怕是只有李圆了，不然他也不会在死后还跟在李圆身边。　　　　她思忖着李圆怕是有什么麻烦事，而李圆自己却并不知晓。　　　　其实她是可以和鬼交流的，也能够从康华嘴里知道有什么情况。但问题是，她如果问了，势必要管，可她和李圆不熟，她该怎么管？和李圆说——你的死鬼男友告诉我你可能有麻烦？怕不是要被当成神经病，人家也未必会领情。　　　　旁边化妆师说着：“抬头，抬头，我说你能抬个头吗？”　　　　季蓁蓁堪堪回过神，配合化妆师抬起头。　　　　边上温言觉得她不太对劲，先前见到她也是这么神思恍惚，他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先喝点水。”　　　　“谢谢，我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件事情。”季蓁蓁伸手去接水杯，因为随时要看，她随手就将手机搁在腿上，这一侧身，一个不小心手机就掉了。　　　　季蓁蓁当即弯腰去捡，哪里知道温言也凑过去帮她捡，两人同时行动，脑袋“砰”地一下就撞上了。　　　　季蓁蓁捂着头“嘶”了一声，只觉得心脏突然重重地跳了两下，意识也模糊起来，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她尚未想完，已经没有了意识。　　　　温言知道季蓁蓁头上有伤，见她捂着脑袋没动静，也顾不上自己的额头被撞疼，顿时急道：“蓁蓁，季蓁蓁你没事吧？你说句话。”　　　　楚源恍惚听到有人在叫这具身体的名字，他睁开眼，一抬眼就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脸——这是张男人的脸，而且有越凑越近的趋势。　　　　这人该不会是想亲他吧？　　　　楚源心内一阵抑郁，二话不说，当即伸手推开了温言的脸。　　　　两人本就保持着去捡手机的姿势，这一推，温言的脸就直接被拍到了墙上。　　　　一声脆响。　　　　化妆师吓得掉了眉笔。　　　　温言：“……”　　　　他的脸大概和墙面有未解之缘。　　　　“先，先松手。”温言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楚源松开手，见温言揉着脸颊满脸戒备，反而松了口气，他要是对他太亲近，他压力会很大的。　　　　大概是好感加成比较厉害，温言并不生气：“我感觉你今天状态不太对。”　　　　楚源也觉得不太对，他扫视一圈，发现这是一间休息室，身后的化妆师前一刻正在给他上妆，但对于怎么到的这里，他毫无印象。　　　　准确的说，昨天晚上睡着之后，他似乎就没有意识了。　　　　但此刻他能坐在这里，足以证明在他有意识前，这具身体是有自主意识的。　　　　那么那段时间掌控身体的是谁？　　　　可能是原主人，也可能是其他和他类似的情况。　　　　楚源暂时没法确定。　　　　他淡淡道：“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刚才手误，你没事吧？”他又加了一句，不能给人把关系搞砸了。　　　　温言揉着脸，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那你再看看剧本吧，免得等会儿忘词，罗导可是很凶的。”　　　　楚源感激地点了下头，要不是温言提醒，他还不知道等下要干嘛。　　　　可拿起剧本，楚源又皱起了眉。　　　　演戏倒也不是不行，做他们这一行的，随时可能要打入敌方内部，还有专门的卧底培训，那就是另一种演戏，要求甚至比拍戏高多了。但他并不清楚之前季蓁蓁拍到了什么阶段，如今要从哪里开始，而拍戏的走位等各种专业方面的知识他一无所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楚源打开剧本翻看起来，没想到前一个问题转眼就解决了。　　　　剧本内折了好多角，每一场女三的戏份都被标了出来，旁边还有小字注明了初步定下的拍摄日期，以及拍完后的感想，可以改进和提升的地方。　　　　楚源笑起来，这姑娘实在是太认真敬业了，假以时日必定大有发展，但这样的人总是让那些不思进取的人觉得碍眼，他忽然发现队里几个妹子的猜测还是很有道理的。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僵硬起来。　　　　因为今天要拍的戏份，实在是一言难尽：女三故意让小殿下生病，骗来了皇帝，然后梨花带雨哭了起来，顺势哭进皇帝的怀里，期间还有一系列一言难尽的勾引行为……　　　　楚源：“……”　　　　为什么要让他有意识？　　　　他的内心十分拒绝，等到上了场，楚源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上了刑场，不，他其实宁可上刑场，也比让他做出各种勾引男人的动作来得强。　　　　尽管如此，楚源还是得努力去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毕竟这身体是人家的，他不能擅作主张更改别人的职业规划。　　　　楚源一咬牙，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场务喊了开始，但没几秒钟，罗导就忍不住喊了停：“我说季蓁蓁你能不能不要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你看看温言的脸，人家也是很帅的，你这样以后有吻戏你打算怎么办？”　　　　楚源差点站不稳，竟然还有吻戏？！他要不还是对不起季蓁蓁，给她换个职业吧。　　　　罗导训了两句，场务再次喊了开始。　　　　楚源勉强靠在温言身上，他低垂着头，让摄像机拍不清他的表情。　　　　罗导看到这样也没多说，拍不到至少比一脸便秘的表情要强。他继续盯着摄像机，季蓁蓁动了动，这里有一个喂水的动作。只见季蓁蓁端起了茶杯，递到温言嘴边，然后，她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全场一阵寂静。　　　　罗导都忘了喊停。　　　　温言僵硬地低下头，看着龙袍上的那一堆不明物体，感觉内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