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赴西北,和亲北狄。    当我真的登临绝顶,我才发现其实站在高处所见风景也不一定美不胜收,至少我所见是尸横遍野,白骨累累。    曾经的陆相府随着陆丞相的倒台也更换了主人,牌匾再不是烫金的大字,而换成了一块毫不起眼的木牌。    “相爷,西北急报。”杜仲大步走进慎园双手递上一封书简,垂首肃然道。    我接过来粗略扫了几眼,心里颇不屑,罗伯庸想联合西夷与北狄清君侧?    真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主意,那两族人俱是豺狼虎豹之类,哪会好心帮助他。这其中恐怕许诺了什么丰厚的条件,也许是西北六洲,或者数不尽的财宝。    坐在书房沉思良久,想来想去其结果无非是逼我交出朝政。而如今的东启谁都能撒手不管,唯独我不行。    一年前,西北燕王二十万大军被我毫不犹豫拔除,这也给了竖子罗伯庸可趁之机,一举坐上西北大将军之位,是我太不把他放眼里才给了他机会。    我伸手想拿起茶盏喝一口茶暖暖竟有些僵硬冰冷的身子,入手却一片冰凉。    呵,竟忘了如今已是隆冬,滚开的热水放上一会儿必定凉透了。    “过几日便是我生辰了吧?”我问杜仲。    “回相爷,是的。可否依然大办一场?”    我轻笑,朗然道:“办,怎么不办。总得给那些人一个讨好我的机会,你且传话下去今年我尤其喜欢血玉。”    我知道,当京中众位达官贵人又收到相府的寿宴请帖,他们会表面高兴的对我表示最由衷的祝福,暗地里却不无骂我不要脸。也是,从我二十五岁开始到现在的三十岁,年年给自己举办寿宴,这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尽管心里不高兴,到了寿宴那天相府门口还是车马云集。如我所料,多少达官贵人捧着奇珍异宝小心翼翼的踏上相府八阶的石阶,一时间向来沉静的相府,热闹异常。    我依旧安然的坐在书房,脑海里却想着中堂一片觥筹交错中多少人等着看我落魄。    想到这儿我不禁心下不悦,解决这个困境的方法有很多,但最不损伤东启国力的方法却只有一个。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我扶额,终于信了一句话,说曹阿瞒曹阿瞒便到。    站起身拂了拂衣袍的褶皱,往门外走去。    色彩总是偏于沉闷的相府蓦然被一抹绯红照亮。    “思衍。”宜昌公主总是这样百转千回的唤出我的法号。    我点头算作应了,但她今日似乎有些心事。    她,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我知道你被罗将军逼迫还政子丹,我也知道你不愿,让我帮你吧。”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苦笑连连。    我虽对宜昌无一丝男女之情,可也看中这世间对我难得的真诚。    “这是最后一次特意为你绣的手帕,你收下,也许此去相见无期,做个念想也好。”    北狄的王倾慕宜昌公主,曾言为她可逐鹿中原,亦可偏安一隅。    宜昌公主出嫁北狄,我亲自送嫁。看着她与北狄王拜堂那一刻,不得不说我有点后悔。    宜昌算得上唯一一个没有目的的对我好的人,事事以我为先,从不忤逆我。    北狄王牵着新王妃过来与我说话,话语间不乏得意与奚落。“感谢姚相爷成人之美,你放心,我今生必定会对她好,让她忘了你。”    我看着宜昌胭脂都遮不住的苍白脸色,转头与北狄王对视。“王上还是多学学如何懂王妃吧!”    “你,哼。”    我看着北狄王被我反讽得脸色墨黑的样子心中一片快意。    对,我不快活,怎会让别人快活。既然我处于地狱,那么众生也都应在地狱。    至于宜昌,那便……    若有来世但愿她不要再遇到我了。    朝中局势只用一场联姻稳定了下来,我开始着手于如何把罗伯庸这个威胁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可此人实在太过狡猾,每次我就要抓住他的把柄都被他跑掉。    那段时间我的心情有些阴郁,养子阿宸都不敢与我说话,总是一个人藏在花园里,一整天看地上的蚂蚁。    清明节的时候陛下为我安排了回乡扫墓,我嗤笑。    我为谁扫墓?亲人不亲,家族不睦。    到了清明节我还是踏上了回长洲的路程,沿途官员俱是战战兢兢用心款待,我统统笑纳,转头就把他们献上来的东西分洒给了百姓,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用自己看不上的东西做的善举。    我毕竟是一个政客,有时名声对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所以,明明我不喜欢回长洲来见某些人我还是来了。    依照常理,家中有人衣锦还乡必定是要住在自家府里的。一来同亲人相聚,二来能体现此人与家族关系和谐。    然我到达长洲后住在了驿站。回想长洲府君一边说请我去他府上住又一边擦冷汗的样子,我大度的没有追究这件让我很落面子的事,只是在心里想着西夷边境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州府缺位府君,正好姚大爷今年换任,岂不是正好。    我承认我是个小肚鸡肠还记仇的人,要不怎么会因为姚家拒绝让我进门的事情便迁怒自己的亲父呢!    “思衍来了!”    “是,师父。”    “坐吧!”    我依言坐在妙智庵主持圆通师父的对面,他很老了,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不过他懂得很多我嗤之以鼻的大道理。    比如,参悟佛法的寂寞,还有只看着银杏树春来发芽,秋至叶落的枯燥。再比如,他年轻时失之交臂的心上人。    我修佛是出于迫不得已,当年杀了那对母女老夫人被吓得不行,强行让我出了家。    很久没有与师父这样静坐了,一时间竟然觉得很是安宁。    我再没与他多说一句,直到离去,他站在禅房中,慈悲的叫我对这个尘世多一点怜悯。    这次回长洲扫墓我象征性的去姨娘坟上扫了扫,那个生了我便死去的女人,恒娘。    我的名字是拜她所赐,听说她生下我后便绝了气,姚大爷看都没来看她一眼只让小厮带来一个名字,青恒。    我的亲父,从我出生起便不喜我,取的名字也冲撞着自己亲母。他这是在报复恒娘!用我!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为了脱离奴籍设计姚大爷,却在以后的日子里痛苦了一辈子。    五月初,圣人还没有召我回去,我内心不安表面却不动声色,依旧每日呆在驿站。暗地里留意着京城的一举一动,罗伯庸到了京城秘密进宫见了圣人,随行还有一位年轻的道士。    我深知这是我的劫数,也是我的机会。    我再等不得陛下的召令自己回了京,想不到等待我的是一场宫宴。    我从不饮酒吃肉,这从我平日着装就能看出,我习惯于过和尚的生活,守出家人的清规戒律。    “若你对这天下有一点点怜爱也不会见到我了。”    那个叫秋易的道士说,我不以为然。    我与罗伯庸依旧斗着,前几日我收到消息他再次联合了西夷与西域三十六部族打算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谋划搬倒我。    哼,小老鼠玩儿腻了也是该让他长长教训了。    西域的齐齐哈尔族族长曾经与我有过交易,正巧这次能用上。    通敌叛国罪,满门抄斩。    我亲自监斩。    行刑时那个道士来观刑了,我站在高台上对他轻扬眉,无声道:“别想斗得过我。”    我知道他看懂了,于是也回我一个笑,意味深长的,似乎他终于决定了某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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