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双目滑泪,却又释然一笑。    “这苍生能狠心负我,可我不却不忍负了这苍生。负子,必须要死。”    狐狸怔住,将臂弯中婴孩往怀里缩了缩,“你,要用她来做什么?”    女人满目的哀伤,“九耀,把她给我。我已经想尽各种办法了,必须是负子来才行的。”    狐狸嘴角勾起嘲讽一笑,垂目望了望怀中朝他吸允着手指的婴孩,“她不过是这么一小团而已,又能做到什么,是不是还有别的方法可想,我可以试着助你一臂之力。”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至混沌分化出天地,她便是负子,可能唯独只有她能做得到吧。”    狐狸不知再说什么,“再给我一些时日行吗,让我来想想办法。”    可是,女人应许的时间结束了,他也还是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梦中的最后,女人将婴孩抛至入了熊熊的烈焰中。然,那婴孩却再度嚎啕大哭起来,甚至是炸裂了炉火。女人笑笑叹了一句果然,头也不回的跟着奔赴了燃烧的烈焰中,紧紧抱住了那婴孩。    “负子,别怕,乖乖的,有我跟你一起,别怕!你必须要这样,必须要死才行!”    梦境忽地晃动非常,有一对男女泪泣着一同手牵手的跳入了冲天的烈焰之中。    “白泽!白泽……负子她……”后边几个字,太模糊的听不清楚,梦境却又转变了模样。有只狐狸,仰靠在一处树枝上,从怀中摸出一个拨浪鼓来,一下下的摇动着。    直至最后,那熊熊燃烧的烈焰,还是吞没了一切嚎哭与呐喊的声音。    “啊——疼——”一声尖叫破喉而出,姻姻从梦中惊醒过来的至床榻跌滚在地。然后冷汗津津地立即低头查寻着自己的身体发肤,发现没什么异常后,才总算喘着大气的醒悟到是梦,是梦!    可是……梦里那婴孩被烈焰焚烧的炙痛感,仿佛像是烧灼在她身上一样!    而且那句“负子,你必须得死”的一双含泪的眼,直至她现在已然清醒了过来,都还在声声不断的重复着回荡,致使凉凉蔓延入了心间,仿佛势必要夺了她的性命才会罢休。    太怪异了,简直太怪异了!梦中的那只白狐,便是某只可恶的狐狸吧,都怪他偏要来招惹。    才害得她因日有所恨,才导致睡觉都难以安稳的做了一个这么奇怪又恐怖的梦。    姻姻举袖擦了擦拭额头惊出了冷汗,一转身的想朝床上再度睡上去。    然而,她因双目所及而惊呆。白石的床板上,有个被焚烧得焦黑的人形痕迹。她大惊之下又看了看自己上上下下,衣衫皮肤都完好无疑的啊。为什么她的床上,会出现个这么大的烧痕?    你别跟耀父置气,他不是真心想杀你。而别的谁,我就不敢保证了。那年本殿还是女蜗坐下童子时,几乎被追着斩尽杀绝。    灵珠子这句话,忽然就压灭了一切疑惑与恐惧的窜上心头,有谁想要杀了她!    姻姻盯着床榻上那个人形的焦黑痕迹,迅速朝栅栏退去,胸脯起伏激烈的久久难以安下。    为什么要杀她,她有什么必须要被杀的因素吗?是因为那只狐狸余威太盛,他还来看她,所以另一方想要以杀了她来栽赃嫁祸给他?是了,肯定是这样没错。灵珠子明显是西王母跟狐狸那边的,整个天界里没有谁不知道。对,就是这样没错。怪异的梦,只是个梦而已。有谁想杀她,才是真实。    姻姻紧握着双拳避开了视线不再看那床榻,却再也不敢陷入睡眠的绞尽脑汁想着自救之法。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她还没有服输,因为真的不想就此死去。这世间大好风光,她还有好多没玩过没看过的。好在作为一颗树修行了多年,耐性还是有些的。    应该是被关的第四天吧,有一列天兵终于出现在外边的通道里,解除着关押她的禁制。    “出来,跟我们走吧。”领头的将领说。    姻姻立即起身,笑着点头:“谢谢啊。”    随即,将自己上上下下整理了一番,拍了拍脸颊的振奋起满满的精神来。此刻,不论是去见任何谁,她都要打足了精力来应对。不然,一条小命很可能会交代出去。    就此沉默地跟在一列队天兵们的身后,先是出了监牢,然后腾云朝某个她不知名的地界飞行而去。耗时莫约大半个时辰之久,她便被带着落下在了一处貌似花园的地界内。    首先入眼内的,是一弯被仙雾袅袅环绕着的碧波湖泊。湖泊的岸边不远处,被繁花锦簇之中有座白石色的凉亭,五角飞檐,别致非常。    姻姻随着天兵们的脚步,走过迤逦曲折的繁花锦道,终于到达了凉亭的前边。    凉亭的里边,坐着一名被十来位年轻仙婢随侍,服饰雍容华贵得精致非常的女人。    领头的天将朝前一步出列的拱手施礼,“帝后,要犯带到了。”    姻姻默默郁闷了一瞬,还要饭呢。她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还没被坐实吧。    亭中帝后懒懒朝一众天兵挥了挥手,“且先退在一边吧。”    “是。”一众天兵应了声,迅速的退远了些距离。    这种时候,姻姻心头纵使有万般想辩解,也不能随性的胡来,也不得不把头给俯低下去。因为这名女子可不是那西王母只是余威罢了,她乃正统帝君之妻。比起性命来说,一切其他皆乃浮云。    姻姻将满目笑容端得更是灿烂的朝前几步,也微微鞠了一礼,“帝后圣安。”    凉亭内的帝后,咀嚼了这声“圣安”一会儿,唇角微扬起来,“从来这句圣安,都是给那些远古上神们的。比如瑶池西王母,九耀神尊等等这些上神的。本宫与帝君,只能得个金安而已。”    说到此处,顿了顿,捏起杯盖拂了拂茶面的夜光白花瓣,“到是个会耍嘴甜的,知道为什么要抓你,要将你带到本宫这儿来问话吗?事关九耀尊上,皆马虎不得。”语毕,抿了口茶的笑看下去。    姻姻一脸无惧的再鞠一礼,笑道:“帝后帝君如此的贤明,小妖任随帝君帝后问话。”    “呵……”帝后难耐的一声轻笑,却在抬眼间看见那谁,被一群老妪拥着朝她这走来。不由抿了抿嘴角笑意,朝亭外小妖望去,“听说你前几日被那三殿下哪吒抓去瑶池西王母那儿了,你给本宫说说看,你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情,何以导致了西王母要抓你。有何要辩解的,你大可现在说来。”    在这种时候,哪里还有的选择。上来天界短短一月有余,姻姻便从八卦里知道,帝后与西王母向来不合。一个年年举行蟠桃宴邀请看得入目的神与仙家赴宴,另一个随即在后的也年年举办一场流光夜宴,也邀请那些被西王母宴请过的,还要多添翻倍压过西王母宴请人数的量。    反正这节骨眼上西王母也不在这儿,姻姻也懒管什么忌讳,决定先哄好眼下这个再说。    故而,端起不屑语气,“小妖有幸登上天界来,本是为待选月神府邸姻缘树一职的,压根没犯任何事情,是那西王母自持身份越权抓了小妖去问话。到现在,小妖都还不知自己犯了何事。而且如今三界,皆已昊天帝君与帝后为尊,那西王母只是屈居瑶池的远古旧神,又能算得上是什……”    然而,话还未说完呢,姻姻便见亭内的帝后被身后仙婢搀扶了一把起身,眼神直朝她身后颔了颔首笑道:“啊,西王母来啦,九耀尊上怎么没有同随过来,我分明也邀请了他的。”    姻姻身体一僵,抬头对上了帝后的脸,帝后也扭转视线,对上了她的眼。    那双眸中的神色,在亭中的阴暗下,显满了随意挥洒的淡淡笑色。    在姻姻看来,这笑,简直凉入心扉。呵,这便是掌管生死的高权在上。但反面,极致的权利或许只会让人沉溺进去的膨胀迷失了自我。世间万物,都有永恒的定律。盛极必衰,满则必溢。    这天地所有的神与物,或许皆会因不醒悟而付出代价?    姻姻微微提神的站直身体,扭头朝身后的西王母看去。有时候,她还挺佩服自己的,在这种刚刚说了人坏话之下,居然还能朝人笑得出来,“……小妖这厢,也见过西王母了。”    “哼。”西王母不悦地狠瞪姻姻一眼,甩了甩袖的不与她纠缠,直接对上了帝后:“九耀岂会得空过来见你,自然是有事找昊天帝了。他已在昊天帝那边,等着帝后带这小妖精过去呢。”    帝后神色一僵,眸色迅速闪过一丝阴狠不快,但转而又笑得风轻云淡样来。    一挽袖的将双手对拢间,朝后淡声的吩咐道:“摆驾陛下的紫云殿。”语毕,率先带着身后的一众婢女,越西王母一行而过的显现出足下祥云,腾空而起的朝某处飞去。    西王母再度扭转视线过来,朝姻姻丢来一个大大的厌恶眼神,也极快的驾云而去。    姻姻无所谓的笑了笑,谁对谁错,谁会输谁会赢都与她无关,她只求不把自己牵连进去就行。思绪间,也被先前那群领着她前来的天兵天将押着腾云而起了。    一番短暂的行云后,一座庞大的飞檐紫金色宫殿在云雾间显现出来。    姻姻被带领着破云直下,很快就落定在了一处台阶上,刚抬起脚却被身后天兵拉拽住了步伐。    “还未通传,不得入内。”说着,对上她安静又释然的眼,被惊得有点慌的放开了手。    姻姻笑笑地将脚步收回,在身边某天将禀报的声音里,开始打量起来。这宫殿的大门开得高耸雄壮,两边的柱身皆雕刻着翱翔在云间的金龙,然后这双金龙将一双大眼与大嘴张开的朝下望着。    她因此微微失神的想起了一个现今都还未完成的念想来,她想去看看真正深海里的龙兽。    待身边的天将得了一声允许进去之后,姻姻才回过神来的抬头挺胸平视着,跟随着一将之后十多兵勇之前的迈过了那道槛。无视了通道两边所站的神与仙,被领引着直朝前路行进着。    空旷且高耸的殿内,静默非常,通道两边分文臣与武将的神与仙。在这大众的最尽头,有张漆黑的方形长桌,有两股势力对立而坐。一边,是个紫金锦衣的金冠男神。    他的身侧并立坐着帝后,想必就是昊天帝了吧。    姻姻不得不率先将视线朝向他,双手合起的施了一礼:“小妖姻姻,见过昊天帝君。”语毕,又将视线扭转朝向另一边。这另一边,自然是某只狐狸了,一身初见他时的雪白绣红云袍子。    他的身侧,坐着那瑶池西王母,红衣的灵珠子不在侧。    单从数量上轮输赢,他们这边已是势微了。然而,却见那双半眯的细眼忽然抬起。    一瞬寒芒大泄,酒意醺然间,端起的气势,竟压迫得这满殿堂里的气氛更是肃色蔓延开来,仿佛已然胜券在握般的,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姻姻对这样单用寒气便力压大众的眸色,仿若初见的惊惧了不小。    不由将头埋低下去,“小妖姻姻,见过九耀神尊,见过西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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