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观影

第二层的鬼狱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后面李寂然再也没遇到妖魔。　　下午三点左右，李寂然绕了一个弯，从另外一个方向返回湖泊。　　　　归途依旧是茂密无比的丛林，满眼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绿，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鸟兽。　　　　这不，走着走着，前方的大树枝干上，突然就垂下一只巨大的蛇头。　　蛇头上的蛇眼，冷冷地盯着李寂然。　　　　李寂然亦盯着它的眼睛观察，发现里面都是混沌的野性，没有灵识。　　便知晓它只是本地的野兽。　　　　相安无事地绕过彼此，一人一蛇谁也没打对方的主意。　　擦肩而过时，唯李寂然手贱，伸手偷偷摸了一下它冰凉滑腻的尾巴。　　　　……　　　　再往前走，李寂然居然看到了蛋崽。它四足朝天，躺在一个地下溶洞塌陷形成的天坑内，身子下面是许多条蠕动纠缠的蛇躯。　　这些蛇躯，每一条都和李寂然刚才遇见的差不多粗大。　　　　“你在干嘛？蛋崽。”李寂然站在天坑边缘，好奇问道。　　“你要叫我老大，新来的。”蛋崽昂起头回答。　　　　老大就老大，李寂然不与一个小孩子计较，他从善如流地再次探头询问：“老大，你在干嘛？是不是掉下去了，爬不上来？”　　“才没有！”蛋崽大声地反驳李寂然，“躺在它们身上很舒服，我在享受而已。”　　　　汗，果真还是一个小孩子。　　李寂然无语，同时也知道了刚才擦肩而过的那条蛇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匆。　　　　既然这家伙不是掉下深坑，陷入翻不了身的窘境，李寂然也懒得再管它了。　　“老大，我先走了，你慢慢玩。”李寂然与蛋崽打个招呼，就要离开。　　　　“等等！”蛋崽喊住李寂然，“我们一起走。”　　头尾用力一顶，蛋崽笨拙地翻过来，四个小短腿扒拉，一头钻进天坑侧壁的一个溶洞。　　　　……　　　　李寂然在上面等待，一会儿功夫，蛋崽出现在他身后。　　“上来吧，新来的，我带你回去。”蛋崽趴下，身体贴着地面。　　　　有免费的乌龟顺风车可坐，李寂然当然不会拒绝，他抓住龟壳边缘，一翻身就上了龟背。　　寻正中间的平坦位置坐下，李寂然对蛋崽说：“好了，老大，我们走吧。”　　　　“那你坐稳了。”蛋崽回头叮嘱李寂然，接着它伸出四条腿，支撑龟壳离地。　　找准湖泊的方向，蛋崽逢树撞树，遇石踢石地一路野蛮冲撞而行。　　　　李寂然在龟背上面看的是瞠目结舌，他忍不住问蛋崽道：“老大，你走路一直都是这么霸道吗？”　　“当然不！”蛋崽仿佛瞧白痴一样侧目瞧了李寂然一眼。　　“你当我是傻子吗？”　　　　“但是你现在……”李寂然欲语还休。　　“现在是急着赶路。”　　　　“我不急。”李寂然告诉蛋崽，“我们可以慢慢走回去。”　　“我急啊！”蛋崽划动四条腿，越发走得飞快。　　　　“我饿了，洒满盐和调料，香喷喷烤肉在呼唤我呢！”　　蛋崽咕噜一声，吞咽下一口口水，声音大得震李寂然耳朵。　　　　……　　　　李寂然搭乘蛋崽的顺风车赶回湖边，远远望见阿达真在烤肉。　　香气飘逸，刺激得蛋崽又提升了一层速度，飙车似的加速到七、八十码。　　　　湖边嬉戏觅食的各种野兽恐龙，被它惊得是鸡飞狗跳。　　李寂然坐乌龟，第一次坐出了推背感。　　　　待临近阿达还有百余米的距离，蛋崽突然缩回四足和头尾。　　龟壳坠地，以巨大的惯性在地面滑行，后面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眼见这百余米的距离转瞬即过，沉重的龟壳就要撞上低头烤肉的阿达……　　李寂然在龟背上站起身体，高声提醒阿达避让。　　　　阿达抬起头，冲李寂然一笑，指了指篝火上滋滋冒油的烤肉，表情毫不在意。　　　　李寂然不明白阿达的意思，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他看见一道湖绿色的幼小身影，从龟壳内敏捷地跳出。落地后这幼小身影一个灵活转身，脚步前弓后箭，双手搭在龟壳边缘，用力阻止龟壳继续滑行。　　　　这人力刹车的自然是变回小女孩的蛋崽，为了她的烤肉，正又拼了命地阻止她自己加速的龟壳滑板。　　小女孩的心思真是让人猜不透，站在龟背上的李寂然瞧见蛋崽的小包子脸憋的通红，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终于，在离篝火还有一丝距离的时候，蛋崽成功停下了龟壳。　　不过她的屁股，已经挨着篝火。　　　　……　　　　蛋崽湖绿色的衣裳估计是她的角质层变幻的，挺防火的。　　但里面的乌龟肉显然不耐高温，刹停龟壳，蛋崽立即捂着屁股，冲进湖水之中。　　　　阿达此时在她身后说了一句话:“你输了。”　　蛋崽听错了，以为阿达敢嘲讽自己，她在湖水里回过头，恶狠狠瞪着阿达：“你才熟了！”　　　　“信不信我马上过来拔了你的鸟毛，把你烤熟！”蛋崽威胁阿达。　　阿达慌忙摆动双手，“老大，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你被烤熟了，是说今天打赌，你输了。”　　　　“你看，你虽然及时停住了龟壳，但臀部也碰到了篝火。”阿达斟酌用词。　　“都怪今天的烤肉有了调料，太香了，我没控制好速度……”泡在湖水里的蛋崽叹口气。　　　　“更怪这个新来的人太重了！导致我计算失误。”蛋崽一指正从龟壳上爬下来的李寂然抱怨。　　“算了，愿赌服输，这块烤肉你先吃。”蛋崽大度地一挥手。　　　　……　　　　吃饱烤肉，三人躺在湖边沙滩上消食。　　蛋崽问李寂然:“新来的，你还带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我们瞧一瞧吧！”　　　　李寂然枕着旧藤箱，想了想，问蛋崽和阿达道：“你们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蛋崽与阿达猝然坐起，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李寂然。　　　　“你能带我们出去？”他俩异口同声地询问。　　“当然不能。”李寂然摇头。　　“空欢喜一场……”两人回复之前的懒散，重新躺下。　　　　“但我真的可以让你们看到外面的世界啊！”李寂然从旧藤箱里面摸出平板电脑。　　在蛋崽和阿达惊疑的目光中，他特意挑了一部最近刚下载的，一九九八年美国拍摄的电影《哥斯拉》。　　　　“看，这就是外面现在的模样。”李寂然将平板电脑放到三人俱可看清的地方。　　电影徐徐播放，金发碧眼的阿达瞧见许多西方世界的人物，一下就被吸引了目光。　　而蛋崽看到比自己还要巨大的哥斯拉出场，也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　　　　良久，被电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两个家伙，投入地观看到哥斯拉被导弹搞定，电影结束。　　他们却依旧陷入到剧情里面，不可自拔。　　　　“我的家乡，竟成了这般模样，个人的武力几乎没有作用了……”阿达唏嘘不已。　　再看蛋崽，她则眨着大眼睛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老大，想什么呢？”李寂然好奇问她。　　“我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危险……”蛋崽心有余悸地摸胸。　　　　“还是这里好，安全，适合我。”　　“感谢城隍老爷！衷心感谢，原来我一直误解了他，他不是关押我，而是保护我啊！”　　　　……　　　　看完电影的蛋崽，大约是鬼狱里第一个感谢自己被抓进来的妖怪。　　天色尚早，她催促李寂然再播放一次，很多镜头，她还没看清楚呢。　　　　“你不害怕？”李寂然一边给她重新播放，一边随口问她。　　“怕，好害怕呢！”蛋崽颤抖了一下身子，“人类太恐怖了！”她感慨。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害怕越觉得刺激……”蛋崽兴奋得双眼都闪闪地发光发亮。　　“这个我理解，人类看恐怖片也是这般心理。”李寂然告知蛋崽。　　　　“其实这个被炸死的怪兽，还是命好的呢。”李寂然的语气忽然变得阴森森。　　“好多怪兽被人类抓住，人类会用小刀子剖开它们的身体，今天割一点里脊，明天切一点肝尖……”　　　　“干嘛？”蛋崽不解。　　“还能干嘛，自然是煎炸烹炒，一点点品尝。”　　　　“而且人类传说中，乌龟的肉最是滋补。”李寂然瞟了小脸蛋有些发白的蛋崽一眼。　　“这个估计不需要我给你科普，你没被抓进来之前应该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