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暮到深夜，夜色终于浓重地化不开了…… 最近一段时间，各种糟心事就像说好了似的，一股脑儿围了过来。叶耀光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边思索着应对各种纰漏的方法，一边揉着发胀的额角打开了家门。 不同于往常，今晚客厅的灯好像全被打开了，显得格外敞亮。但骤然的亮光却刺得叶耀光微微眯了眼，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他面色不虞地喝道：“大半夜不睡觉，把房间的灯全打开干什么！” 方怡对他的不虞似无所觉，只转过头来，面色平静地望向他：“过来聊一下吧。” 叶耀光不欲理会，只一心想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只是，方怡反手递到他眼前一份文件，拦住了他的去路，文件上明显地标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还不待反应过来，就听见方怡说：“离婚吧。” 眉心的“川”字更加明显了，压着窜起的火气，叶耀光一把夺过协议书摔在沙发上：“我现在没心情陪你发神经！”说完，转身就走。 方怡扬高声音：“如果我没资格和你谈，那这份公司违法的证据，以及你私底下做的阴私够分量了吗？” 脚步顿住，叶耀光惊疑不定地转身看向方怡，方怡对上他的眼神，不躲不闪:“可以来谈一下了吗？” 在方怡的目光中，叶耀光犹疑半刻，还是抬脚向她对面的沙发走去。 刚坐下，那份被他摔在沙发上的协议书又被推到了他的面前：“先签了它吧。其实我早就该结束这段失败的婚姻了……呵，只能怪我总是在自欺欺人吧。” 这次，叶耀光平静地翻开了协议书，目光一条条扫下来，突然顿在了其中一条上：“雅儿凭什么跟你？” “凭什么？你还敢问我凭什么！要不是因为你，雅儿怎么会被拘留！”方怡终于不再保持淡定，“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叶耀光怒道，“你自己干尽了烂良心的坏事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把雅儿牵扯进去！” “烂良心？我怎么就烂良心了？雅儿被关我也担心啊，现在已经想办法让人把她保释出来了，你还想要我怎样！我现在还因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着，你别来跟我闹脾气!” “闹脾气？我这是闹脾气吗！先不说这份资料里公司违法的信息有多少是真的，你又能摸着良心告诉我，我父母的死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 “呵，没话说了吧，还是又在想借口哄我？”一声哼笑，方怡翻出手机里被匿名传送给她的资料放在叶耀光面前，语带酸涩地说：“听你哄了这么多年，我也听够了。以前我总想着即便你不爱我，但你既然娶了我，就会给我作为你妻子该有的体面，没想到你竟然一丝情面都不给我留，真不知道我是在坚持些什么！叶耀光，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一开始娶我，就是冲着我家的家业来的，从来没想过跟我的以后？” 没得到叶耀光的回应，却看到他对着那些资料越来越惊恐的脸色，一股忍不住的酸意占领了鼻头，泪水也开始止不住地滑落。她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语气充满了悔恨：“我这半辈子，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公司，也对不起雅儿，唯独没有对不起就是你。明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还一意孤行嫁给了你，甚至甘愿蒙住了双眼，不去质疑你口中我爸妈出意外的真相；我拱手让出公司，只在你背后为你操持家庭……这几年，你真的有把我看进眼里过吗？” 叶耀光闭了闭眼，努力忽视心头漾起的那股不安，深吸一口气，尽量放缓了声音问到：“这些资料是谁发你的？” “你现在关心的就只有这些吗？”方怡咬牙切齿地说道：“真可惜啊，我也不知道这些是谁发的，但是你不一样，你好像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当这些不存在的吧。我想想，洗钱、非法集资、偷税漏税……还有什么？啧，我家的公司都已经被你给弄垮了！” 深吸一口气，方怡试图安抚心头的那抹悲伤，缓了缓神再一次开口:“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估计再过不久警察就要找上门来了。你啊，就抱着你的‘商业帝国’去监狱里做春秋大梦吧！” “你闭嘴！”叶耀光焦躁地大吼一声。 “叫我闭嘴，这难道不是既定的事实吗？你从我手里骗走了公司又怎样，现在还不是弄到千疮百孔。不过，拿一个公司换我方怡后半辈子的清醒，值了！呵呵，我到要看看，你这次还能不能逍遥法外！”方怡抹掉满脸的泪水，恨恨的说道。 “我让你闭嘴没听到吗！闭嘴！”叶耀光“刷”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扑向方怡，一只手径直掐住了方怡的喉咙，一脸狰狞地咆哮。 扼住方怡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力道也在渐渐收紧。喘不上气的方怡痛苦地挣扎着，却还是攒着她最后一点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求你……放过……放过雅儿……” “雅儿”二字让叶耀光闪了一下神，回过神来的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吓得一下子收回了手。他看看自己颤抖的双手，又看看跌落在地的方怡，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下意识想要去扶起方怡，又哆哆嗦嗦地喘着粗气，激动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对了，雅儿！我们还有雅儿！你最爱雅儿的是不是，雅儿最喜欢我了……最喜欢爸爸了……你帮帮我！你帮我去跟警察说啊，说这些都是假的……我怎么会做这些呢，这些都是假的！” “咳咳，”瘫坐在地的方怡一把挥开叶耀光伸过来的手，一手抚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攀着沙发站起来，眼中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你别想了，连我都收到了这么一份资料，咳，警方怎么会没有更全面的资料呢。叶耀光，我方怡是瞎了眼，看上了你这个人渣，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死后一定会下阿鼻地狱的！” “不会的……警方……不会的……呃！”低喃着，叶耀光一口气在惊惶间没喘上来，瞬时僵了半边身子，哆嗦着倒在了地上。他不由瞪大了眼睛，努力去够刚才他坐下时顺手放在茶几边上的公文包：“包……拿药……给我药……”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舌头也逐渐发了麻，这下他是真的慌了神了，不断开合的嘴里有了口水流出的迹象。 大概是人遇到危险时的本能，公文包还是被他拽了下来。但因为他颤抖的手使不上力，被拽下来后，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而他所需要的那个小药瓶就在他的注视下，“轱辘辘”滚到了方怡脚边。 视线往上，叶耀光看到了方怡充满讥讽的脸，手捂着的地方还透露出些许红痕，这时候的叶耀光已经想不了许多了，他就像卑微的乞丐，匍匐在方怡脚下，眼中流露出的祈求与害怕都快要实质化了，只盼着她能把药喂给他。 方怡看着脚下狼狈的叶耀光，突然就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了，他早就不是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雄心壮志的少年叶耀光了，自己的这份执念也该放下了。方怡眼中无预兆地滚落一滴清泪……她的青春，终究是被负了啊。她缓缓蹲下身，拾起那个药瓶，不再留恋地转身离开。虽然老公没有了，但她还有女儿，雅儿还需要她的照顾。 看着渐行渐远的方怡，以及她手中那个被带走后放在门口鞋柜上的救命药瓶，叶耀光只能从喉中发出声声绝望的呜咽，期望方怡能听到他心里的祈求，回来把药还给他。然而，留给他的，只有那个决然离去的背影和大门被无情关上的声音。 客厅的灯光真晃眼啊，都要睁不开眼了。想着，叶耀光收回了目光，在房间灯光的映射下，他看到了方怡落在自己手心的那滴泪，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当年在他面前青涩纯真的少女，清亮的眼眸中只倒映着他的脸，冲他笑得腼腆而又开心。但是，他亲手摘下了她头上公主的皇冠，却给她穿上了灰姑娘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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