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下唐突了先生,还请不要见怪!”王稽心下了然,遂致歉意。    “哪里哪里。”张禄泰然一笑。    却是就着王稽方才的问话,滔滔不绝起来:“你我所处,正是乱世,虽有诸侯无数,兼并至今,屈指可数者不过七,齐、楚、燕、韩、赵、魏、秦。一一说来:”    “齐国乃东方第一大国,邻近海滨,重渔盐之利,甲兵数十万,虽然先有乐毅伐齐,然仍不可小觑;”    “楚国乃南面一霸,雄踞南方,自成体系,民富国强,虽先有楚怀王之流,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终究不可轻视之......”    如此如此,一一分析而来,从地理位置到实力国势,不曾有遗漏。    指陈了了,如在目前,正如当日那诸葛孔明在隆中,对答刘玄德略叩天下大势尔尔。    直说的那王稽捋着胡须,连连点头,赞许的目光一波接一波如浪涌淹运筹帷幄、志在必得的张禄。    这张禄果然高才!    待张禄将这七雄一一剖析了结,那王稽竟是直直站起身来,连连点头抚掌:“好!好!好!张先生果然分析的鞭辟入里,直教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使者当真是谬赞了!”张禄作揖还礼自谦。    “先生高才,王某有心高攀,不知先生可否赏脸?”王稽趁热打铁道。    几番问询下来,这王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同那张禄结交,想着一定要将这张禄劝至咸阳,如此高才,纵然不能将四贵铲除,也必然能够分庭抗礼,再者说,当今昭王礼贤,断然不会亏待了他,那他将他推荐给昭王,自己岂不是也立了一功?    越想越有道理,心情竟是畅快起来。    “使者说哪里话,与使者结交,乃是禄三生有幸,是禄高攀,而非使者高攀!”张禄连连摇头摆手。    “那先生可否同我西游咸阳?”王稽觉得火候差不离了,便直奔主题。    “这... ...”张禄却是欲言又止,看了一眼一旁的郑安平,仿若不舍兄长。    郑安平看他们相谈甚欢,心中甚是欣慰,便尽兴自酌几杯,感受到张禄的目光,却是抬将起头来:“贤弟不必顾我,使者心善,安排了我在这秦邸中当个驿卒,也是分差事!”    郑安平说的实在滴水不漏,既没有拂了王稽的面子,又不动声色略略表达了自己不甘于驿卒之心。    张禄自然心中听得明白,也不外露,只锁眉作担忧状:“你我兄弟二人,八拜之时,便立了誓言,正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然要到一处去,才算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稽也应和着,连连称“是”。    张禄要的就是王稽的首肯,便也就不再对着郑安平,而是转身面对着王稽说道:“使者高义!想是禄之言并没有错的,今日还请使者做个见证,若使者劝动了我这好兄长一同前往咸阳,才有禄的主意算是,若不然,禄难以同往!”    王稽一听,喜上眉梢,只要这郑安平一同前往,这张禄便也同往!    当下也真心劝慰郑安平:“兄长在上,还受弟一拜,兄长昆玉实在是世所罕见的高士,若不能有个去处大展拳脚,岂不是埋没了?既是八拜之交,弟斗胆猜测兄长心中定然是不想的,可是也不是?”    “不敢当!自然是的。”郑安平似乎动容。    “即使如此,何不同我二人一同入咸阳?也好有个照应不是?”王稽循序渐进。    “也罢!既是如此,那只能拂了使者先前的一番美意了!”郑安平作以手抚膺作长叹状。    “区区驿卒,何足挂齿?这还是弟考虑欠妥当了!看兄长一身魁梧模样,早该看出兄长有武人风范,秦人以军功授爵,想来日后兄长定然也是那爵位大夫呢!”王稽又给郑安平拍了拍马屁,冷汗涟涟的将之前自己的“愚钝”行径收拢回几分。    “使者实在是谬赞了!平先前确实身侍魏军,因是着了弟禄之事,弃之避世也!”听王稽颇为“真诚”的赞赏,郑安平当即有些飘飘然,一个忠心重义的形象跃然心上,不觉也文绉绉起来。    “弟眼拙,是弟眼拙!”王稽随声附和。    张禄见一切都在往自己预料之中情势发展,也不觉心情大好。    “如此说来,当真该举杯痛饮一番!”张禄便举杯邀酒。    王稽郑安平二人也正有此意,当即起身举杯,豪饮几杯,杯杯见底,好不快意!    虽是“痛饮”,可三人并无一人失了分寸,待兴围稍褪几分,便开始商议奔走咸阳事宜。    毕竟张禄还是魏国有罪之人,虽然改名换姓,终究容颜难改,一切还需谨慎行事,方能成事。    王稽略略沉吟,屈指道:“出使之事早已毕,却如今没料到要带人同归,如此一来,便还要准备,不出三日,即可动身可好?就是还得委屈二位三两日在这秦邸了。”    “全凭使者安排!”    “全凭使者吩咐!”    郑安平和张禄竟是异口同声答道。    二人俱是一怔,俄而开怀大笑。    “二位当真好默契!惹得稽好生羡慕!”王稽点评道。    三人又是寒暄一二。    “禄有仇于魏,这偌大的魏国已无我容身之所,使者愿挈行,我等二人皆至愿,自然是听凭安排,三日后启程并无不妥,然,我二人却不得与使者同驷而出!”张禄思忖半晌,忽皱眉道。    “却是为何?”王稽忙问道。    郑安平也是一脸不解。    “城门守卫森严,纵然秦国谒者驷车,也必然盘问,禄与兄长虽不常在大梁城中走动,却仍然不能保证无一人认出,一旦有人留意,便是祸事,只累及我二人倒还好说,若连同使者一同受累,可教我二人如何过意的去?”张禄处处为着那王稽着想,实在让王稽感激。    心中重视愈渐多了起来。    “还是先生想的周全!可作何解?”王稽赶忙问道。    “大梁城外西行,必经十里溪,禄不才,恰巧知晓十里溪官道上有三亭,人烟稀少,我二人且早行三个时辰,至十里溪三亭冈,趁势无人,相载于使者驷车,一同前往咸阳可好?”张禄进言道。    “如此真是再好不过!”王稽只顾连连点头。    那郑安平心下也是愈加佩服自己这位贤弟,纵然是誓死跟随的心也有了。    见王稽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张禄心下舒展,便接着举杯,一饮而尽。    畅谈完毕,王稽作别准备去了,而郑安平也遵着王稽吩咐带着张禄安排住所之事。    一路上,只郑安平一人滔滔不绝夸赞张禄,其人却是一言不发思忖起今日之事来:    此次舌辨,收获有二。    其一在郑安平,这下算是彻底将这郑安平收至自己麾下了,如此一波三折,待去了咸阳,也算是自己的心腹了    其二在王稽,虽然自己最开始只是想着利用王稽把自己“偷渡”到咸阳去,能张罗着面见昭王,那是再好不过,哪知这王稽竟是个爽快人,其眼界胆识,都告诉自己此人可交,自己也算是歪打正着,算是有了扎根咸阳的“第一桶金”。    “贤弟便在此处将就三日,可有不妥?”    “贤弟便在此处将就三日,可有不妥?”    “贤弟便在此处将就三日,可有不妥?”    郑安平足足将此话重复了三遍,一遍比之前一遍,都要高出几个分贝,总算是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张禄拉了回来。    “嗯?哦!一切听从兄长安排。”才回神的张禄却还是有些怔愣,只得随意答道。    郑安平见张禄心不在焉,只当他兴奋难耐,便作理解状,叹口气,笑着摇摇头。    “这下能去咸阳,莫不是高兴糊涂了?”郑安平打趣道。    “兄长见笑,方才想了些其他事情。”张禄只老实答道。    “可是担心你那高堂老母和那童养小娘子?”郑安平追问道。    张禄这才想起老母和童养小娘子的事情,他倒不是全然没想过,只是此时真真没想过。    具茨山时候,他心中也有了安排。    他记得自己同那须贾出使齐国之时,有那齐国上大夫王孙贾受齐王法章之托送来黄金牛酒若干,虽然大多进了须贾上厅,却也给他留下了少许,藏在衣衫夹层中缝实了。    此番前往咸阳不知何时能够站稳脚跟,想是接她们同自己一起前往,又怕魏齐发觉,再生事端,只能先将金子遣了那老仆送去十里溪,也够她们后半生无忧。    只自己孝心与抱负之间,终是难以两全。    若有来生,只待来生再还老母养育之情,童养小娘子也只盼自己母亲大义,待她及笄了,寻了人家嫁了才是。    “嗯。”虽心下波澜怅然,张禄却是言不由衷胡乱的应承了一声。    “担心也无用,如今你且自顾不暇,稍有不慎便连累她们,只能祈祷她们自求多福,唉!”郑安平叹口气,出声安慰道。    “兄长说的极是。”张禄此时惆怅,全然不见了方才的意气风发。    那郑安平知多言无益,遂也不再多言。    两人迈进那所厢房,埋头不语整理了几件换洗衣物,郑安平也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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