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崇文虽是借着李曦和的皮相,在对夏娃豔进行一系列的试探,但此刻此地说的话,却是他发自肺腑的真心。    曾在灰心丧志的日子里,他抱持著娶谁都无所谓,让谁怀他的骨肉都没关系的态度,度过了两百多年的荒唐岁月,直到那位曾在新竹宝山乡曾做出一道五彩如意凉糕的厨娘,生前曾为夫守节,独立一肩扛下家庭经济重担,抚养一女两儿长大,闺名唤.七贤的她,在死后入了地府,本应凭著她累世的福德,要帮她在后宅未娶妻纳妾、与她有过夙世情缘、条件颇佳的几位城隍爷男魂中,择其中一位许为她的夫婿,却被她恳切的言辞给推掉。     她宁愿屈居在第三殿宋帝王的一位侍妾生的王女当个卑微奶娘,除了忙着带孩子,也在想办法探寻他的踪迹,在辗转得知他要发配到福建省龙溪县海澄镇玉枕溪当一名小小的村城隍,刚巧宋帝王的这位王女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在其父做主下,配了一位调往海澄镇有卓越治理能力,却毫无根基的青年才俊城隍,而她作为王女的奶嬷嬷,不能免俗地,自然被列入了陪嫁之一。    即是要想尽办法走到他的面前,引起他的注意。  用她深如大海的爱,对他不离不弃的宽容,陪伴他第二次失去姸娘的日子。    由于二十王女算降嫁,连请玉帝旨意,等下到宋帝王的案桌,方得知因其生母出身卑贱,并没有赐下字号,简单的捡了沿海省份县市的落后乡镇,以此为封地,给了一个简单的乡君品阶,便全部完事。    宋帝王念在二十王女养在彤祥贵嫔膝下,平日对养母是孝顺有加,友爱兄弟姐妹,亦不忘照拂独得了她这个女儿的生母,决心在为她请得东岳大帝的象征赏赐,自个儿回头和阎后商量,多添了一倍的嫁妆压箱银子予她,希望她出阁后,能和这位美姿容,懂得疼宠妻子,奉公守法的城隍佳婿好好地过一辈子。    待一切準备就绪,请了东岳大帝旁首席文案仙君,请了男女双方出嫁迎娶的良辰吉日,宋帝王便亲笔写了一封公文,火速地派钦差带几位女官去到海澄镇的城隍庙,著手布置一概的迎娶礼仪。    彼时,他亦奉了玉帝的旨意,驾著一朵五彩祥云,携着一个能够装进贴身物品的空间法宝袋子,先是照规矩来到海澄镇拜访负责他上任种种事宜的三城隍,得知近期海澄镇原本的大城隍因冥壽到了要卸职,一干家眷则是要回到地府另派轻松的职务荣养,待冥壽已尽,按福份投到六道轮回里转世。    新来报到的男子,是在生为国守住门户,战死沙场被追赠二品兵部尚书,諡号智忠的英灵,在魂归地府,本按他未亡故前的杰出表现,擢升为一府的大城隍都不为过,但却被他坚决的婉拒,宁愿从小地区的乡镇城隍开始累积经验,打好扎实的功夫,在照任上的考绩看要继续担任乡城隍,或往上迁到县城隍去历练。    为地府十殿阎罗之首的第五殿阎罗天子,觉得太亏待这位傲骨铮铮的儒将。  见到他的家眷,因遵守他临终派将官送的遗言书信,要把三子一女好好抚养成人,便没有自殉到黄泉,跟他做伴。    在询问他是否有娶妻纳妾的意愿。  他想一想,向阎罗天子相询妻子的壽命。  辗转得到的答覆是这样:“你的妻子享壽八十九,一生受儿女之福庇荫,子孙满堂得安度晚年,但因著你的离世,便圆满了这辈子的姻缘。”话里之意在清楚不过:他和妻子这辈子的缘分,已经随着他的逝世而结束,现在的他们,是两个毫无相干的陌路人,劝他熄灭要等妻子下到黄泉的心思,乖乖地接受他们对他的安排,那才是对他有利。    阎罗天子讲话十分客气,既是给他留了面子,又浅显的表达到中心思想。  对方一听,摸摸鼻子,不敢在把潜藏极深的心思表露於外。  他不禁在内心腹诽这些成了精的老狐狸,算盘是暗地里打的价天震响,却欺他生前在沙场征战多年,不懂得京城当官里头的弯弯绕绕。    却不清楚,他当初就是厌烦带着笑脸迎人的一副和蔼面具,背后却联合旁人使劲捅政敌冷刀的算计日子,才花重金延请一名对各家武术都有钻研的师父,传授能上阵御敌的拳脚功夫,他除却平日在官衙要当班上值的时刻,其余空档都在闭门苦读古今杰出的兵家韬略。    并隔三差五的和从伍义兄弟直面讨教许多关于军事的问题。  待得西北方的羌人,因连年夏季干旱冬季大雪接踵著来,搞得他们赖以维生的食物缺乏,便起了要占有大宁朝富庶丰饶国土的卑劣想法,结束游牧的习惯,将举国的人民往南迁徙,重新学习汉人耕种栽稼的模式,让他们在此繁衍生息,做一回堂堂正正的主人。    便派出了许多实力不容小觑,但作风彪悍的劲旅,攻打嘉裕关。  目的即是要叩开固若金汤的防备缺口,好一路往南打进到长江,占领大宁朝的治下城池。    不晓得是大宁朝太平盛世过的久了?  还是此任皇帝舍不得结束纸醉金迷的快乐日子?  眼瞧着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都快要打赢这场战争,偏偏那位平日没有建树,临到有事尽是拖人后腿的赧厉皇帝,不知道脑袋临时缺了哪根弦,竟听那些文官怯战的谗言,愣是不给前方的将士运足了粮草,让他们安心的抗战。    倒是找足了理由,编派率良将精兵将羌人抵挡在国门之外的兴国公不是,连发了六道圣旨要兴国公卸除全部的职务,快马加鞭地赶回北京脱冠待审。    但次次都被兴国公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借口给模糊掉了,硬是挺直着背脊都不肯奉命回京畿,接受赧厉皇帝的问罪。    要不是粮草告急了,兴国公亦不会兵行险招,偷偷给私交甚笃的几位挚交亲朋写了几封信,恳求他们去向在金陵将养身子,并握有先皇遗诏的酝良太后请出解决目前的困境。    但这位蕴良太后在朝廷是出了名油盐不进的性子,得要找到对的人跟她说项,才能博得一次请她从金陵往北京主持大局的机会。    毕竟她不是今上的亲生母亲,却是先皇后把她从一位小小的贵人之位,扶植上继后的位置,领着先皇过世,诸位在蕃地的兄弟或其他孩子对宝座虎视眈眈,尚处在风雨飘摇的大宁朝,费尽了万苦扭转颓势为成功局面的一位有手腕,遇事果决明快的女子。    当她坐在重重垂下的珠帘后,代先皇后的儿子,亦是年幼的今上,临朝听政十四余年,把被前两代皇帝折腾到快没了的气数,在她的手里稳定地恢复到可比拟前几代华星凤与其懿煦贵妃在位时期〝鼎革之治〞的一半强盛富饶。    就行清楚,酝良太后是个不鸣则已,一鸣却为天下惊艷的远瞩性子。  相对的,脾气也烈的多。  可不知怎的,那时与兴国公私交甚笃的安海侯,先是派了一位倚赖的心腹拿了拜帖登他家的门,言明想见他在外云游的父亲,说有要事相商。  他宿昔敬佩朝廷以兴国公为首在沙场上驰骋的勇将,遂不疑有它,让夫人收下拜帖,笑着对那位心腹说:“我一定将安海侯想见家父商谈的事情确实转达,在获得家父首肯的第一时间,会亲自上安海侯的府邸通报一声。”    “在好不过。”那名心腹满意地朝他点点头:“那就有劳您了。”  “您实在是太客气,国家兴亡,人人有责。”他有些受宠若惊地摇摇手:“我本就敬佩安海侯为国为民的精神,这次找上我,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若有需要我的帮忙,请您替我转达安海侯,我必付汤蹈火,在所不惜。“    “您的话小的必会如实转达给侯爷知道。”心腹朝他抱拳作揖,“小的还有要是在身,就不多耽搁。”    他闻弦歌知雅意,知道安海侯的心腹要走了,就伸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您请,我送您到门口。”    心腹却对他抬起一只手,示意他驻足在原地,不用亲自送到大门“您且留步,小的自个儿出去就行。”    人家都表明了意思,他也就不在坚持,便停留在原地目送心腹离开,不忘做口头上的叮咛:“那请您小心。”    心腹略一侧眸,向他轻轻颔首,便衣袍带风的迅速走出宴席室。  他望着摆在桌上署名安海侯的红色拜帖,又瞧了一眼心腹渐行渐远地背影,略起疑惑地喃喃道:“我记得安海侯与爹并没有交情,怎么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遣亲信拿拜帖说要见爹一面?”    但任他想破头,都想不到其中的关联性。  只得遣家仆到城外的妙音观,去把找道长论诗品茶的父亲请回家。    他的父亲从妙音观火速地赶回府邸,他的妻子便立在阴凉的廊下,向他的父亲做了一个万福礼后,细声细气道:“公爹,您回来啦,懿华在您的书房静待,说有要事相商。”    懿华的父亲朝大媳妇儿挥一挥手,“知道了,妳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別在这大日头下站,赶紧回房歇息。”    “是。”懿华的妻子姿态万千地在朝公爹微微一蹲身,便打直腰杆,虚扶着一位嬷嬷自动递过来的手背,便在一群仆妇的簇拥下,朝平日起居的院子去。    懿华的父亲却没有作片刻的停留,熟门熟路地直往自个儿的书房疾走。   他在靠近书房的一射之地,便看到懿华端正地坐在摆放外室其中的一张太师椅上,低眉垂目地等着他的归来。    他当先撩起袍子跨进书房。  坐在太师椅的懿华,听到一阵匆匆脚步声响由远及近的飘荡在偌大空间,他抬眸往门口的方向去瞧,就觑著了自个儿的父亲神色严肃往书房迅速移动。    他立刻从座椅起立,待父亲迈进了隔绝里外的门槛,迎面朝他抱拳作揖:“孩儿懿华请父亲安。”    父亲在距懿华大概一尺的区域站定,对他摆了摆手:“用不著太多的虚礼。”  意思很直接地告诉他:有话就讲,这都什么时候,別再耽搁了。  懿华清楚父亲话里的背后涵意,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署名〝安海侯〞三个洒金大字的红色拜帖,双手恭敬地呈到父亲的眼皮子底。    父亲用审视目光在懿华手里的拜帖溜了一圈,“这是……“  懿华持著拜帖朝前递了递:“这是安海侯特別派亲信到家里送的拜帖,说要约个时间地点跟您见一面,有要事相商。“    父亲皱着两道历尽人间险恶关卡的花白眉毛,伸手拿了拜帖,“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懿华猫着腰,弓身退出了书房的外室。  父亲却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拜帖久久不放,也不言语,径直朝书房里间去。    等拆了拜帖,大约浏览内容在讲些什么后。  父亲却把拜帖扔在桌上,双手拢进袖子负在背后,烦躁地走来走去。  完全没了平日的气定神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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