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一愣,误以为梦里出现了幻觉,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去。 翻身之际,却猝然瞥见了祁真人看向她的眼神,空濛的如隔着一层月华,潋滟的眸色深处似乎盛开了一池清莲。 恍惚之中,她莫名觉得祁远离她更远了几分。 “午时了。”苏姑娘回答道。 红尘深处,滚滚的千万里长风,刮过了千年时空的隧道,却敌不过红尘外,那人拂尘清扫,拂尽一片尘埃。 “转眼,午时了……”祁远喃喃的自语了一遍,而后起身推开了木门。 春日的暖阳终于洒在了这被遗忘的角落,似乎闭关许久,阳光有些刺目,祁远连忙抬手去挡,却阻止不了眼眶里滚落的泪珠。 …… 道观的山门之下,越来越多的道友集聚于此。 甚至有叫嚣之声此起彼伏,显然这修身养性的功夫还不到家。 就在诸道友以为,今日访仙观那群龟孙又会缩在观中时,却陡然听到一声鹤鸣。 白衣广袖,拂尘轻扫,一人踏鹤而来,若神祇临世。 青松之下,祁远眸色深远,自成一片无双风华。 不知何时,山门外吵杂之声莫名息止,诸道人傻愣愣的看向了祁真人,只觉此子风华气度,当真绝世无双。 有人一见,便是一片山光秀色,美如画卷。 而有人一见,山光秀色,瞬息暗淡。 修身之人,有人起身拜服曰:“无量天尊,今见真人,方知所修之道渺渺,惭愧啊!” 但不服者良多,开口便道:“你就是龟孙子祁远,今儿个肯见你家道爷了。” 那一语出,祁远轻然一笑,拂尘一动,两仪自显。 不服者无形之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势,来自天地之间浩然之气在山峰之间流转,而后直朝他压了来。 他犹自发愣,便自个儿从台阶之下,麻溜的滚了下去。待他踉跄爬起之时,面色一片惊骇,苦逼的喷出一口血来,再不敢多言一句,便灰溜溜的滚了。 祁远收起拂尘,依旧白衣翩翩的立在道观之前。 有人上前请教:“无量天尊,敢问真人所修何道?” 祁远未答,他的眸看了天,又看了看地,而后看向了请教的道人。 道人微愣,而后面色一喜,赞道:“大善!”便行了一礼,手舞足蹈的退了去。 玉中的苏姑娘:前面的道友,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又好学者,与之论辩,从《道德经》谈及《吕祖心经》,又论及《阴符经》,《清静经》,后言及乾坤八卦,祁远一一对答。 只论到那好学者哑口无言,灰溜溜的离开了山门。 此刻访仙观的山门前只剩了一些膜拜祁真人的脑残粉,祁真人白衣一动,恩,仙风道骨;祁真人拂尘一扫,恩,必有深意;祁真人踏鹤而去,恩,神祇临世。 访仙观的观门便在一群人高山仰止的眼神下,慢慢合拢。 祁远一名,更加风声鹤起,提及者,无不叹服。 而此刻皇城的闹市之中,却有一清幽之所。绿竹环绕之处,正有两人对弈,一人身着黑色的对襟长衫,一人麻布粗衣。 身着黑衫者执黑棋,正一步步设局。 而后忽得一笑,消瘦的脸染上几分红晕,开口道:“这,祁真人当真是个人才,不知比之宋卿何如?” 那头粗布麻衣的人一愣,连忙俯身道:“殿下取笑,某区区一草民,岂敢自比。” “只怕陛下动心了。”他黑子一落,又笑得似春风飘过,“宋卿,此局恐要输了。” …… 震慑了一干宵小之辈,祁真人又沉入了经书之中,似乎完全无视了玉中的那艳鬼。 苏姑娘犹为郁闷,心底正哀叹着,这男人的大姨夫简直比女人还闹心时。 诚实的师兄,一脸无辜的闯了进来,开口之间有些慌乱:“师弟,宫里来了位公公,扬言要见你。” 祁远翻书的指一顿,慢条斯理的问道:“这一次,带了多少兵甲?” “师弟,这一回访仙观怕是避不开了。”实诚的师兄叹息一声回答道。 祁远起身,出了道观,便见山门之外,黑压压的一片。 那公公一见祁真人,便扯着公鸭嗓子道:“哎呀呀,老奴可是来拜见真人的,不想真人却亲自出门来迎,让老奴这心肝怕怕的。” 一边说着,他翘起兰花指,笑眯眯道:“老奴可带来了好消息,不知真人可有空赏脸?” “说吧。”祁远又一次摆起面瘫脸,气势颇为吓人。 “圣人封真人为国师,请真人宫内一叙。”公公笑得一张脸皱成了菊花,却依旧往祁远身上贴,“老奴有一言,这真人年轻,自不及尊师守元,老奴虽知真人淡薄名利,但这观中上下百来条人命,还望真人仔细斟酌一二,给老奴一个满意的答复。” 玉中的苏姑娘觉得,这公鸭嗓子威胁人起来,简直一副十足的欠扁模样。 …… 远在千里之外的河陵县。 山光水色远,阳关古道长。牛车的轱辘一圈圈的摇着,荡起些许灰尘,落在两袭布衣上。阮娇撑着一袭红色的油纸伞,婷婷玉立的出落在路的一旁,深情款款的看着渐渐远去的那人。 容书颜桃花眼里闪过无尽感动,眼看着佳人为了他,执意挽起长发做了妇人装扮,只觉得有此佳人作伴,夫复何求。 他看着渐渐变小的佳人,心中柔情万千,他站起身,儒衫飘起,高声喊道:“阿娇,锦此生定不负你!” 山道里,书生的声音回荡着,如一道最郑重的誓言。 “待我金榜题名,便是归来娶你之时。” 另一侧,被押到玉府三堂会审的江长远,挺直着背,一双眼底只有小姐那袅袅的倩影。 老太爷不爽的丢了一个茶盏,正砸在了书生的脚下。 江书生木讷的低下了头,却依旧悄咪咪的看向玉小姐。 玉扶安捂脸,委实不懂,这样的蠢货,自家姐姐如何看上了。阿弥陀佛,众生皆苦,他不该嘲笑他人。 老太爷却哼了一声道:“江小儿,本官问你,你凭什么娶我女儿?” 江书生抬头,略一沉思而后无比真诚道:“晚生愚钝,愿赴京都考取一二功名!” “就凭你这烧了举荐信的蠢货!”老太爷觉得他莫非也终了祁真人的毒。 玉公子继续捂脸,低声道:“爹,风度啊。” 江书生再拜:“晚生愿意一搏,求大人给晚生一个机会!” “好!”一字落地,却重于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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