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本是想好好睡一觉的。    可哪成想,才刚开始做梦,房门外就“扣扣扣”地有人敲门。如玉和如锦本就不太情愿伺候炽阳,听她说可以回去休息就巴不得地离开了,连客套一下都不曾有。    炽阳有些心烦,毕竟任谁被扰了清梦脾气估计都好不起来。偏生她起床时找不着自己的罩衣了,也不知道如玉她们给扔哪儿了,只能穿着件单衣去开门。    仙界的晚上同凡间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冷,所以在房门打开的一刹那,一阵冷风就迫不及待地灌了进来,炽阳一哆嗦,就笑也不想笑了,冷着脸问房外的仙婢有什么事。    那仙婢也没想到白天还白面团子一样的人,怎么到了晚上就这么凶神恶煞了。说起话来也就哆嗦了,“是,是上仙,上仙他。”    炽阳没听全,就听着她说上仙,这苍云殿也就那一位上仙,这么晚了突然差人来找她,估计是什么大事,炽阳也等不及那仙婢说完了,直接衣服一拢,顶着冷风就跑向了沅倾的寝殿。    那仙婢是刚来不久的,名唤九言,伺候人还不够熟练,不过人如其名,喜欢说话。此刻她见着炽阳跑出去,也不说追上去,反而楞在那儿发牢骚:“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到晚上就这个样子呢,不过也难怪,就一个凡人而已。”    说完这句,她才慢悠悠离开,却没有发现身后侧厢的房门打开却又合上了。    炽阳一口气跑到沅倾寝宫倒是吓了原先伺候在内的人一跳。其实沅倾也没什么事,只是又开始不老实了,一直念着炽阳的名字,独玉这才命人去找炽阳。只是她也没想到派去的小仙婢轻轻松松就被炽阳吓着了,更没想到炽阳会这么担心。明明刮着风,她还只穿着单衣,可偏偏还流了一脑门的汗。    独玉面上不显,却还是命人去取了一套自己的衣服,暂时给炽阳披着。炽阳就穿着那比自己大一截的衣服,蹲在沅倾床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握着沅倾的手,感受着他渐渐安静下来。    慢慢周围也安静下来,炽阳看着自家师父的睡颜,觉得醉了酒的师父还挺有趣的,就是有点折腾。    意识渐无,美梦一场。    只是炽阳再醒时,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点迷茫。嗯,自己是躺着的,身下是软软的床榻,身上是轻薄的羽被,好像,好像还有什么东西隔着搭在自己肚子上,就连头上的装饰品,好像都有点眼熟啊,再看,再看,床头挂着的,是,殿仪剑吧,好像是哎。    炽阳全身一僵,完了,她好像爬上师父的床了。完了,这算不算亵渎师父啊。完了,她是不是要被逐出师门了。    炽阳睁着一双眼,突然好像看不到希望了。    可是沅倾的手却不安分,轻轻抬起又轻轻落下,标准的哄小婴儿的动作。炽阳有些哭笑不得,却又贪念被窝里的温暖,一直呆呆地不肯起床。    独玉端着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大人死死箍着小孩,小孩一脸生无可恋的情形。难怪她昨天特意叮嘱炽阳困了就上侧厢睡会儿,今早却没见着人,她还以为炽阳回自己屋子了呢,没想到是被困在这了。    独玉比沅倾还大上一些,年少老成,做事也有条理,深得沅倾母亲素绮夫人的喜爱,所以在沅倾出生后,独玉就被派去伺候沅倾,如今满打满算也已有了五万岁。所以其实无论沅倾多大,在独玉看来,他都还是个小孩子,这种心情,大抵同沅倾的亲生母亲是差不多的。    因此,无论眼前场景在外人看来有多么不可思议,或不合理法,在独玉看来,都只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随他们去好了。    “独玉姑姑,救我。”    炽阳不敢大声了说话,只能小小声地,心里盼着独玉能读的懂自己的唇形。她原本也有心在床上赖一赖,毕竟与师父同床睡觉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啊,可能也就这一次了。可是她也不懂沅倾死死抱着自己这是个什么毛病。现在她只觉得全身都被勒得疼,果然师父这种人那是自己能亵渎的啊。这下好了,只怕还没有因为亵渎师傅什么的被逐出师门,自己就要先折在这了。    独玉自是不知道炽阳心里的想法,只是看着炽阳似乎的确不太舒服,他直接走近床榻,用近乎粗暴的方式——一巴掌拍醒了沅倾。    炽阳看得目瞪口呆,不对,这绝对不是自己昨天见到的清高出尘的独玉姑姑。    沅倾睡觉的时候不太老实,长发铺满整个枕头还有些许碎发盖住了前额,半遮半掩着沅倾的双眼。    沅倾本还有些起床气,可看到炽阳的瞬间,心里奇艺地同炽阳有一样的心理活动。    完了,他怎么和炽阳躺一张床上了;完了,这算不算非礼徒弟啊;完了,炽阳会不会一气之下脱离师门啊。    忘了完了完了。    “师父,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炽阳的话刚说完,沅倾就急忙缩回了手,顺带被子一卷,滚到了里边。沅倾的嘴角微微下撇,长睫毛盖住了眼底的风波,徒留炽阳孤身躺在床延边。    炽阳身上还穿着独玉的衣裙,此刻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不过她和独玉此刻都顾不得这些了,只是在心里偷偷的想,师父(沅倾),你好像有点调皮哦。    一个早晨就在这样无声的尴尬中收场。沅倾念及炽阳昨夜照顾了自己很辛苦(其实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单方面决定取消一天炽阳的晨练,改为早膳后绕着整个华西境走一圈,顺便寻一处她心仪的殿宇用作日常起居。    炽阳对此决定欢呼得手舞足蹈,可是很快又沉寂下来,因为沅倾要去和隐枫上仙一起解决一些遗留问题,没工夫陪她逛园子,所以最后这个任务落在了独玉身上,沅倾甚至叮嘱道:一定要一步一步老老实实地逛完。    炽阳没什么反应,倒是独玉先苦了脸。    独玉素来是个喜怒难形于色的人,可想到要走完整个华西境,也不免苦恼起来。要知道,华西境,贵为仙首隐枫的仙邸,光是如苍云殿这般大小的仙殿就有十余座,更别提各种曲水回廊,亭台轩榭了。    根本就不可能逛完的。    沅倾大概是也突然想到了这一点,觉得好像有些强人所难,于是放宽了要求,只让炽阳逛完苍云殿和前殿附近。但有一点,必须要在今天找到自己喜欢的房子。    炽阳没忍住,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师父,我不能住在苍云殿里吗?”    独玉“噗嗤”笑了一声,又为炽阳解惑:“傻孩子,都这么大了哪里还能和师父一起住呢,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在凡间的时候王大娘就教育炽阳“男女七岁不同席”,可没想到仙界也有这种规矩啊。    沅倾又补充了几句,无非是叮嘱炽阳要听话,别调皮捣蛋之类的。其实相处了这么久,炽阳的性子沅倾也大概摸清了,总结一下就是“人来疯,没人更疯”。明明一脑子的小聪明,偏偏还要装的无辜,也是可爱。    炽阳和独玉先从苍云殿附近开始逛。    苍云殿后边有一个池子,比凡间寺庙见过的荷花池大,水面上站着几只仙禽,娇憨地低头啄着水面,寸长的红喙里总是含着一条巴掌大的鱼。    只是池子里没有荷花,而是在靠岸的地方植了一溜的水杉,此时正生长得茂盛。    岸上又种了桑树,差不多是结桑葚的时候了,树上已经挂着小串小串的果子。    池子上架着水榭,两座雕龙的石桥连接两岸。不远处还有许多高矮交错的楼阁,红顶白顶,雕龙雕鹤。    湖边凉快,独玉有心逗留了片刻。炽阳就站在桑树底下跳起来摘桑叶。这让她又想起了凡间的生活。    那时候桑树可是个好东西啊。新鲜的桑叶可以喂蚕,稍微老一点的就摘下来晒干留着泡水喝,据说可治热毒。等到夏天,桑树上结了深紫色近黑色的桑葚子,炽阳就叫上三五好友身手灵活的爬上爬下,生怕晚了那可口的果子就没自己的份了。    小时候总想着要离开王家岭,像戏折子里的游侠一样走南闯北,可长大了,真的走南闯北了,又开始想念小时候的生活。只是现在,如果真的要炽阳选,她也是不知道怎么选的,所以啊,人总是贪心的。    大概这里还能给炽阳一点小时候的感觉,又加上沅倾要求的选房子,炽阳所幸就在附近选了一座双层小榭。小榭真的是小榭,与苍云殿是比不了的,也就够炽阳一人居住了。    独玉倒是思考得更严密些,她想着如玉和如锦到时候肯定是要一起过来伺候的,而且等炽阳长大,许多东西都要置办,一座小榭肯定不够,倒不如再圈几座楼阁进来,到时候再把墙一砌,收拾收拾,也就是一座不小的院子了。    只是,    “你真的不选一座宫殿吗?”    炽阳摇头,这里就挺好的,靠湖,有桑树,关键是还离师父的苍云殿近啊。所以,不换不换,坚决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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