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几天后，刘律师来向游未报告调查结果：“……两个月前王涛与女朋友分手，当时他又因为工作出了差错被炒了鱿鱼，整日买醉混日子……”　　游未冷声嘲讽道：“工作丢了女人也没了，所以想不开走上了绝路？”　　刘律师摇摇头，继续说：“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我们发现就在上上个星期，王涛女朋友的私人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来历不明的资金，同时我们也发现他女朋友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资金的来源呢？”游未问。　　“是境外的挂名账户，对方很小心，没有留下痕迹。”　　游来默然片刻：“那就继续对王涛施压，他既然肯为钱铤而走险一次，我就不信他不肯为钱做第二次。”　　　　游来在医院连躺了三天，受不了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堕落日子，央麦青把迟宕的公事带来医院一同商议，结果被麦大制片毫不留情地一口拒绝。　　麦青劝她少东想西想，早日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　　“你也不想以后出门多个娱乐圈第一毁容女导演的称号，对吧？”　　游来气结。　　　　最亲的哥哥和最亲的搭档自第一日来她病房里露了个脸之后，就忙得不见人影，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倒是天天来报到。　　吴航自从知道自己大意得罪了游大导演，天天吃错药了一般准时往她跟前打卡道歉。　　这几天一到六点，天一黑，游来的心情就明显烦躁起来，清汤寡水喝多了，不过几样带油星子的路边摊就让她招架不住了。　　同前几个夜晚一样，晚饭和宵夜一起送达游来面前。　　吴航笑嘻嘻的，一点都不怕她的冷脸。不过在看见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后，她脸上的冰雪也跟前几天一样一下子消融了。　　　　只有辛彦不大高兴地说：“油腻东西吃太多会影响你脸上的伤口愈合。”　　游来最讨厌他每次在自己兴头上煞风景：“我只吃一点点，不会影响到的。”　　吴航偷笑出声：“导演你真的三十了？我怎么觉得你像十六岁的中学生，每天放学后就知道跑去街边小店消磨时光。”　　游来不满地皱眉看辛彦：“谁让你又把他带来的？”　　吴航没大没小地跟她叫唤：“喂，这些可都是我辛辛苦苦去买来的，你过河拆桥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游来不耐烦地挥挥手：“苍蝇走开。”　　　　饭后，游来翻脸不认人即刻下逐客令：“你们不要在这打扰我休息，赶紧走。”　　病房登时又上演一出旧剧目：请神容易送神难。　　辛彦自顾自打开电视，“离八点还有一个钟头。”　　游来冷着脸睨他：“下月就要开机，你剧本都看熟了，台词都背下了？”　　话音刚落，吴航瞬即递上剧本，十分乖觉道：“我出去买点喝的回来。”　　辛彦翻开剧本，看游来：“昨天经导演提醒，我回去已经把剧本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可我不知该如何理解才好，不如请游导替我解答一二。”　　　　他的目光太过热烈，游来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辛彦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位男主角长年被愧疚感所折磨，照理说他在重见女主角之后应该很想补偿人家，可为什么他不但没这么做反而选择了处处与她做对，反过来折磨她呢？”　　“呃……”游来干笑，“这个问题……是个很复杂的心理问题。”她勉强解释道：“你要知道…女主角对这个男主角来说不仅是愧疚的对象，也是他一生中懦弱时刻的见证者，他对她的感情不是单纯的愧疚那么简单，还混杂了很多其他复杂的情绪，所以他面对女主角时…不可能只有一种补偿心理，还有逃避、羞愧、自我厌恶等等各种负面的阴影笼罩在他心头……”　　　　辛彦看着她沉思片刻，过后合上剧本，静静发问：“所以，你呢？你面对我时是不是也这样？”　　游来张口结舌，“你……”心很慌，她好像又回到六年前那时。　　“是不是？”面前的人步步逼问，游来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游来心慌意乱，她知道头顶这道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或许是镌刻在她记忆里的少年身影太深刻，让她都快忘了现在的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具有进攻性的成年男人。　　游来不禁突然笑起来，她在笑自己有时候果然天真的可爱。　　　　“是。”一阵长久的对峙过后，她选择了不再逃避。　　辛彦的脸霎时像被光点亮，他看着她，眼神中有激动、惊喜，也有隐藏在深处的不可置信和仿佛突然得到稀世珍宝般的那种小心翼翼。　　可惜没等他开心多几秒，一盆冷水瞬间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地浇息他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　　游来艰难开口说：“我对你有很深的愧疚，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愧疚都会像书里一样转化成其他的感情……”　　辛彦愣住，他脸上所有浓烈的情绪一点点慢慢退去。　　“现实毕竟是现实……”游来眼神飘忽，极力克制语气。　　电视的喧哗愈发显得满室沉寂，在这一片喧哗和沉寂交汇相印中，他猛然起身。“胆小鬼。”他冷冷睥睨她，“你才是胆小鬼。”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门一打开，吴航正好急冲冲地跑回来。他这样的小泥鳅，难得满脸焦急，辛彦抓住他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游导……”吴航气喘吁吁地吐出个称呼，“网上……”他指指手机，“都是游导的新闻。”　　辛彦想都没想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热搜第一又是游来的名字，只不过这次与她名字相连的不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个对这个圈子里的人来说很严重的指控：耍大牌。　　那则新闻采访了很多所谓圈内人士，马赛克遮住眼睛就好似披上了一层保护罩，有话只管说，反正无人知道真假。一班人口口声声、言辞凿凿地述说着自己的遭遇，描绘起游来是怎样苛刻自己时，个个都绘声绘色，好不逼真。　　辛彦脸色难看到极点，把手机扔回给吴航，拔腿就要离开。　　吴航几分愕然：“不跟游导说一声吗？”　　辛彦阴沉着脸走得飞快。　　　　抵达游未办公室时，麦青和游老板早已针对此次恶意重伤事件商讨良久。　　辛彦一开口就问：“找到最初的新闻发布来源了吗？”　　麦青撑着额头语焉不详地回了一句：“只知道是个单打独干的营销号爆出来。”　　辛彦急躁追问：“试过联系幕后人没有？”　　麦青摇头：“联系不上……对方有意不与我们联系……”她嗤笑一声，眼神阴鸷，“大概还憋着后招吧。”　　“偏偏选在这个时间段爆出来……会不会跟之前的威胁事件有关？”辛彦咬着牙根恨道：“这两件事爆发的时间点太过巧合，幕后的人是想置她于死地。”　　一直没发声的游未开口说道：“人家有爆料的权利，我们也有提告的权利。不肯主动现身那就逼得他不得不现身。”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明天我会召开记者会，正式提出告诉……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他冷笑：“我偏要扒下他们的皮，让这些阴沟里的臭虫也尝一尝被公众口水凌迟的滋味。”　　　　游来在那个晚上很快也得知了自己深陷舆论漩涡的现实，她自己倒真的没什么，毕竟导演的工作不大需要直接面对观众，她还是坚持自己做好本职工作这一原则，毕竟娱乐圈里的是是非非那么多，总有更多更新鲜更劲爆的新闻出现在第二天的头条。　　不过清者自清这种事毕竟太过理想主义，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到隔天，她就感觉到医院的护士看她的目光中开始隐藏了丝丝不屑，网络上原本对她遇袭之事不乏同情的言论，但从昨晚起，不知是从哪里开始，一股歪风戾气席卷了评论区，很多人开始尖酸刻薄地讽刺她，仿佛从爆料者那儿得到了莫大的理由，声称会遇袭那都是她活该，自找的。　　　　游来翻了一圈手机，不由长叹一声，感觉自己恐怕遭遇了三十年来最大的一次人生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