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路上，应遥都没怎么说话。车内的冷气开的很足，凉意从胳膊上裸露的肌肤慢慢爬遍全身，她坐在副驾驶，一语不发的看着窗外浅薄的暮色慢慢将城市笼罩，霓虹灯接二连三的亮起灯火，是夜色里最醒目也最让人眼花缭乱的招牌。　　　　这座城市光陆怪离，步行街边的大屏幕上循环投放着当红流量小生拍摄的广告。街的那边鲜有行人，每个店铺内的售货员们都三五成群的待在一起讨论自己新买的衣服新弄的发型新交的男朋友；街的这边人潮汹涌，曾经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们席地而坐，摆弄着他们那些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引得路人频频驻足。对面大屏幕上的光亮混合着夕阳的余晖投放在他们的身上，里面的流量小生笑着俯瞰众生，说着随便的几句台词，短短几分钟就是几十万甚至更多打到了账上。　　　　有人昼出晚归收益不过寥寥，而有人只需凭借着良好的皮囊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他们是金字塔的两个极端，众生百态被包容其中草草勾勒出了这城市的本貌。　　　　林记年坐在应遥斜后方的座位，周衍坐在另一边，中间坐着沈煜扬。此时周衍也早已松开了沈煜扬，后者一副上了贼船的闷闷不乐的表情，似乎压根没想到这艘“贼船”原本就是他自家的车。　　　　“谢谢你啊应遥妹子。”周衍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听得沈煜扬没来由的心里“腾”地燃起了那么一撮无名之火，他没好气的提醒：“这是我家的车。”　　　　“就算是你家车我也要谢谢人家应遥。”周衍回答的理直气壮，旋即小腿迎来了沈煜扬毫不留情的一脚。　　　　周衍试图闪躲，奈何车厢就那么大，根本容不得他发挥转不过身，只能老老实实的挨了这一下子。他一边不住的嚷嚷着“好你个沈煜扬玩阴的啊”一边有毫不留情的还了回去。两个十七岁的少年在原本就拥挤的空间里玩的不亦乐乎，难免会不时的碰到林记年的身体。林记年则笑着观战直接无视掉了周衍的求救的信号。　　　　应遥从后视镜里也看到了两个男生略显幼稚的举动，却什么也没说，在林记年不经意的抬头两人视线相接触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又都不约而同的转移视线，偏过头似在欣赏窗外傍晚单薄景色。　　　　暮风微凉。　　　　不算长的路程很快在周衍的插科打诨里结束，在沈煜扬和应遥下车后，周衍和林记年也先后下了车。　　　　原本李叔想着把他们都送回家去，但也就那么远一点的距离他们两个想想还是拒绝了。两人在沈家门口和沈煜扬他们辞别，临走时周衍依旧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一口一个“应遥妹子再见啊”。惹得沈煜扬白眼一个接一个的翻。　　　　当众人准备分别的时候，从远处飞快的跑来了一大一小两个粉红色的不明物体。随着距离的拉近跑在前面的女孩模样慢慢清晰，跌跌撞撞不稳的样子吓得林记年立马原地蹲下身冲她伸出手敞开了怀抱。后者小小的一只带着小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一把扎进了林记年的怀里，仰起脸笑的傻乎乎的，可不就是林洛洛本人。　　　　“小叔叔！”林洛洛说话奶声奶气的，额头上还有些薄汗，“你终于回来啦！”　　　　落在林洛洛身后的那个小小的粉红色小点也终于赶了上来，是一只小小的金毛犬。应遥下意识的觉得有些熟悉，再仔细一看，似乎和自己之前晚上遇到的那只有些相似。　　　　但应遥自己也不确定，因为此时的小金毛已经被林洛洛打扮的完全和之前是天壤之别。身上被穿上了同款的粉红色小斗篷不说，还在狗狗的脑袋上夹了个粉色的蝴蝶结。看样子它现在应该生活的不错，身上的毛毛被打理的油光水滑的，看上去也比之前见过的那只精神太多。　　　　此时的小狗真围在林洛洛和林记年身边着急的摇尾巴，模样憨态可掬。林洛洛赖在林记年的怀里撒了会娇之后，才想起来周围还有其他人。后知后觉的看了旁边人一眼，在看到应遥的时候眼睛里莫名的迸发出了某种光亮。　　　　还不得应遥开口打招呼，林洛洛就率先喊出了声：“遥遥姐姐！！！”随即她脱离了林记年的怀抱，往应遥那边跑，驾轻就熟的抱住了应遥的小腿：“你好久没来找我玩啦！”　　　　小狗在林洛洛和林记年身边摇摆不定，最后还是选择在林记年的身边打转。被林洛洛冷落的林记年伸手摸了摸小金毛的脑袋，一把把它捞起来抱在怀里，在一旁看着林洛洛和应遥之间的相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应遥对于孩子一向很耐心，她弯下腰把林洛洛抱了起来，尽管这个孩子的重量对她来说稍显吃力。林洛洛是典型的胖嘟嘟的长相，不仅胖乎乎的而且长得还可爱，粉□□白的像个面团，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想上前去啾一口。　　　　但是林洛洛的性格不好，她在林家被千娇万宠的长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林记年都纵着她。这样环境下的小孩子难免会产生点娇纵的性子，哪怕脾气差得不行的沈大少爷，她也丝毫不惧。　　　　所以对于这个远近皆知的小祖宗如此亲近应遥的举动，除了早已知情的林记年，其他诸如沈煜扬周衍他们，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惊讶的。　　　　林洛洛可不管他们想什么，反正她倒是很喜欢应遥。她的小胖胳膊搂着应遥的脖子，语气特别亲热：“遥遥姐姐，你有没有想洛洛？明明就住这么近，为什么你不来找洛洛玩嘛！”　　　　小孩子的撒娇总是有着无上魔力，应遥甚至觉得抱着这么个小天使简直心都会融化了。于是她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缓，语气轻柔：“是遥遥姐姐不对啦，洛洛会原谅瑶瑶姐姐嘛！”　　　　“嗯！”林洛洛用力的点了点头，将脸埋在应遥的肩膀上。两人亲密温馨的样子甚至容易让人产生某种柔和的异样情绪，甚至有种无视旁人的甜蜜。　　　　周衍撞了撞抱着小狗的林记年的胳膊，偏过头声音刻意压的很低：“诶，她两怎么关系这么好了？”　　　　林记年给怀里的小狗顺了顺毛，回答的简言意骇：“之前带洛洛出去玩差点走丢了，是应遥帮忙找到的她。”　　　　短短一句话，就道出了事情的缘由。不过林记年也没好意思告诉周衍，那天老爷子在得知了林洛洛差点走失以后训了林记年将近半宿。　　　　周衍将信将疑：“还能这样的？”　　　　林记年耸了耸肩，不再言语。沈煜扬刚好站在应遥的旁边，看到林洛洛和应遥相处的特别好的样子他也只是觉得是应遥不择手段会巴结的缘故。　　　　和她那个妈一样。　　　　沈煜扬面露不屑，眼睛里是满满的鄙夷。　　　　林洛洛闻着应遥身上淡到近乎淡薄的玫瑰味道，跟她说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好玩的事情。包括在幼儿园里中午吃的烤饼干特别好吃，坐在旁边的小朋友把她的玩具分给自己玩，老师今天还因为她吃饭吃得最好多奖励了她一朵小红花，以及昨天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一只小狗狗等等这样的零碎琐事，一股脑的全部都往外搬。应遥笑着听着，时不时的还会附和两句，故作惊讶的语气回复她一些诸如“啊，真的啊”“洛洛真的很厉害了”等等之类的回答，极大的满足了小孩子的虚荣心。　　　　周衍靠在林记年的身上，在看到应遥这幅样子的时候用目瞪口呆来形容都不为过：“她她她…她居然还可以这么温柔的吗？”　　　　清冷的表象被击破，露出的是柔软的内里。　　　　林记年没理他，继而是低头逗弄怀里的小狗。小金毛蠢蠢的，却不住蹭蹭林记年的掌心。　　　　周衍见没得到回应，遂低头复而打量林记年怀里的小狗。他家里是养了一只贵宾的，因而他对这些小狗还算有些研究。只瞥了一眼，周衍就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只金毛的品种一点都不纯啊，你怎么会抱这样一只回来？”　　　　他的声音不算小，于是乎尽数钻进了应遥的耳朵里。后者抬眼细细的打量了林记年怀里的小狗一眼，原本的五分像都变成了七分。但她也没说什么，而且继续和林洛洛说话。以至于最后林洛洛说得兴起，甚至要硬拉着应遥去她家里看她那些玩具和洋娃娃。　　　　“你不觉得这只狗很好看吗？”原本也弯腰专心逗狗的周衍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又抬头疑惑的看了眼林记年：“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像个傻子。”林记年面不改色的开玩笑。　　　　“去//你//大爷//的！”　　　　少年唇角的笑意加深，像是不经意间邂逅了春日里雨后草地上淡淡的青草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