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盘鸡

卡米尔颇为得意地看了四喜一眼：“这位姑娘是我……请来的贵客。”　　　　言下之意，和其他被掳来的汉人不同？刚刚和她快活过的男人去了哪里？看他的个头儿和身材，倒和这位姑娘有十分相似……　　　　桑吉雅克忽然站了起来。　　　　有人哄笑：“没听乌雅吉吉（相当于汉人的郡主）说吗？这是她的客人，你着急也没用。”　　　　都是些蛮子，色中饿鬼！修一一直盯着那个汉子，见他忽然皱起眉头向师妹走去，登时心里大急，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两条手臂舞得像风火轮似的，排开众人赶了上去，这里的姑娘比他还胆大呢，想是无所谓“碰了我就得娶我”的说头。　　　　修一刚到跟前，就听见那人阴不阴阳不阳地问了一句：“姑娘？莫不是假汉子？”　　　　被拆穿的经历，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凉州卫守备此刻也是愁眉苦脸，上头交代下来让他们关照接应的人，刚进入宁夏卫就被人劫持了，虽然说，没有发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尚可分辩一二，可那些人是穿过凉州卫进入沙洲的，现在得到消息已经晚了，人都不在本土了，怎么去找？　　　　“他们是骑手，动作很快，我们追不上……”以往的经验，郡主每到一处，都会停留若干时日，品尝美食佳肴，感受风土民情，和当地的小叫花子们说说话……即便被拆穿也无妨，郡主聪慧，总能想办法脱身，暗卫们起到的作用不过是妥善处理他们离开后的事情而已。　　　　大熙南面是海，多有海寇出没，朝中的武将大都在沿海据守，近几年来，西边的图斯国蠢蠢欲动，朝廷虽指派了守备，却没有特别重视，尤其是先皇驾崩熹帝“继位”，又迅速让位于信帝的这段时间里，西边的兵力部署，等于只是个空架子。　　　　地广人稀，气候条件恶劣，既是穷山恶水，就免不了有刁民出没，管理起来颇为麻烦，再加上派来此处任职的官员，大都是缺乏根基不受人待见，甚至是得罪了上司被发配来此的“倒霉蛋”，他们的处事方针，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混就混，只求把任期熬满了想办法调任。　　　　“这一带本就有图斯国的商人时常来采买货品，便是看见了也无甚稀奇，是以郡主和他们在一起，并无几人注意……下官只是不明白，川菜粤菜淮扬菜，都称得上为闻名于世，为什么郡主，偏偏要来这穷乡僻壤的西地？”　　　　暗卫甲差点把白眼翻上去，强行拽了回来，压制火气：“无论如何，这件事必须要让李头儿知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头儿让他们跟着小心保护，他们倒好，把人给跟丢了，就算是说出大天去，他们也找不出理由，眼下这种情形，除了等待之外，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　　　　“怎么？姑娘真把自己当客人了？我们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刚才说过了，一千只羊，两匹骏马，如何？”　　　　修一气得直抖：“混蛋！你说什么！”　　　　桑吉雅克很是蔑视且高傲地斜了他一眼：“我说的是汉话，你听不懂吗？像你这样的……”他忽然转过身，把左手举得高高的仿佛一根旗杆，喝问道，“大家说说看，这个汉人男子值多少米？”　　　　有喊五十只羊的，有喊一百只羊的，还有喊五只羊的……　　　　修一又气又愧，倒是想不起来该拿什么话来怼人了，正惶急间，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了一声：“两千只羊，五匹骏马。”　　　　哈桑本想喊“五百只羊”，听到这句话，连忙把已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再看桑吉雅克，先是惊愕，再是鄙夷，突然间狂傲地笑了起来：“你？吉祥姑娘，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你们汉人的姑娘，都这么会吹牛吗？两千只羊？哈哈哈哈，有勇气！不过，空口说白话可不行，我桑吉雅克倒是很想知道，你在哪里藏了两千只羊？没有两千，两百也行啊，对不对兄弟们……”　　　　“我说两千就是两千，骗你做甚？”四喜一脸的骄傲任性，“别说两千只羊，就是两万只羊，在大熙也难不倒我！”这句话还真不是吹的，吉利酒楼每年吃掉的羊都有好几千头了。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跟你去大熙取羊？”桑吉雅克可不傻，换句话说，这里所有的人都很聪明，“你该不是想骗我送你回去吧？两千只羊是你自己说的，三天，我就给你三天，你自己去想办法。”　　　　艰难的环境更能磨炼人，要想吃得饱穿得暖，不止要卖狠力气，还得会动脑子。大熙的那些男人，压根儿就不是真正的汉子，他们弱的要命，要么死读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要么死卖力气傻得连黑白好坏都分不清楚，还有大熙的那些女人，除了生孩子这个功能之外，他看不出她们还有什么用处？桑吉雅克嘴角挂着冷笑，语气里面满是揶揄：“你刚才得到了乌雅吉吉的赏赐？”　　　　四喜哼了一声，索性不去理他，转过身去面向卡米尔，假装友好。看了这么长时间的好戏，她也该给点茶钱了：“五十只鸡，郡主可以借给我吗？还有你这里的厨房，我也想要借用一下。”　　　　在这片不大的绿洲上，牛羊代表财富，换劳力换东西全靠它们，至于骏马，那更是身份的象征，马不是用来拉车的，更不是用来吃的，而是放牧骑乘、日常工作的必须品，至于那些蠢笨的鸡鸭，往草丛里一放，小心点黄鼠狼之类的坏东西，便不用再操心了，它们自己就会去找虫子和野菜吃，没到冬天，就已经养得肥肥胖胖走不动路了。　　　　卡米尔很痛快地答应了：把女人当做男人抢回来，她已经很丢脸了，不过她还是决定，要丢脸大家一起，谁让她是乌雅吉吉呢，就算别人不说，她心里也堵得慌！　　　　吉祥很快便拉着师兄，在哈桑的带领下找到了厨房。　　　　篝火前的汉子们打起了赌，赌注不大，主要是为了开心，可就是这样，仍然有几个人闹了起来，你拉我我拽你的抱作一团摔起了跤。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众人，卯足了力气在旁边喊着加油，桑吉雅克忽然耸了耸鼻子，不只是他，别人也闻到了，加油声戛然而止，正在摔跤的两个人，一个恍神的功夫，双双倒在了地上。　　　　压在上面的人问：“这什么味道？好香！”　　“就是，我又饿了！”下面的人一把推开了他。　　　　四喜很淡定，指了指身边的修一，他正端着那个巨大的圆形托盘：“这是我做的大盘鸡，送给大家尝尝，每个人只能吃一块肉，要是觉得不好吃，没关系，我不要钱，但是说不好吃还要吃的，要掏双倍的钱，就等于给我两头羊，觉得好吃想买整只鸡的，给我一头羊。”　　　　“一头羊两头羊的，你以为你借的是金鸡？”桑吉雅克率先表示不满，不过，他还是很自信又豪迈的表示了大度，“我先来！不就是一头羊吗？”　　　　不管好不好吃，他都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说不好吃，看你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