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旧事

故人旧事　　　　（一）　　　　因为马斯坦上校一句“分手吧”不得不挥泪分别了刚刚热恋的女友，刚刚从东部战区调职到中央的哈勃克少尉最近心情异常苦闷，就连咬在嘴里的烟头都失去了几分滋味。　　　　这日，他听从上校的差遣，开着车在大总统府门口百无聊赖地等着，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地，他的注意力被对面一个同样开着车，胸大腿长的棕发美女尉官吸引了。　　　　从架势上来看，他们二人应该都只是来接人而不是站岗，所以任务之余稍微搭讪一下，应该也没问题吧——带着这样的想法和对波霸美人的垂涎，金发俊朗的小伙子清了清嗓子，成功吸引了对面美人的注意力。　　　　只可惜，开口的套路是典型的话痨直男风。　　　　“啊……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那个，你也是中央军部的吗？我是刚刚从东部战区调来的简·哈勃克，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请问你是？”　　　　“北方军部，雅斯托莉亚·赛利亚。”　　　　棕发美人的回答言简意赅，她抬起精致漂亮的面容，没有被挽到脑后几缕微卷的发丝扫过她光洁的面颊，深色的眼瞳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哈勃克。　　　　只是这淡淡的一瞥，金发小伙子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扫得“咚咚咚”快了七分，当场就忍不住抬头挺胸并腿立正，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把那句“25岁未婚没有女朋友”脱口而出。　　　　“是，是吗……真是个美丽的名字啊。不知道赛利亚小姐在等谁呢？让这么美丽的小姐久候真是……”　　　　——忍住啊哈勃克！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好歹也是能被马斯坦上校精挑细选从东部带回来亲信精英，你行的你一定可以……　　　　然而，就在哈勃克少尉在心底握着拳拼命给自己打气的下一刻，一个凉凉的女声在男人的耳侧响起：　　　　“不好意思，让雅斯在这里等着的人正是区区在下，请问哈勃克少尉对本小姐有什么指教吗？哦对了，在指教之前，还请您将那棕熊盯着蜂蜜一样贼兮兮的视线从我副官的胸部移开，谢谢了。”　　　　墨绿色长发的女军官抱着手臂，一边挑着眉一边从大总统府的门口走出。　　　　亲眼见识过由依从顶楼跳下，一个破风弹把斯卡撞出三条街的哈勃克求生欲极强：“不，不敢指教，不敢指教……”　　　　和少女同路走出来，准备上车离开的罗伊真的看不下去了：“喂，你这家伙！心情不好也不要拿我的部下当出气筒……”　　　　“倒也是。”毫不犹豫截断了罗伊的话头，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歪过头眯着眼睛看他，“比起某个衣衫不整往女下属衣橱里爬的糟糕上司——”　　　　罗伊秒怂：“对不起！请您还是继续说哈勃克吧！！”　　　　“马斯坦上校？？？”这是感动了不到五秒的哈勃克少尉。　　　　（二）　　　　关于由依口中“衣衫不整网女下属衣橱里爬”这个从字面上看就无比糟糕的梗，事实上真相还真的没有字面上这么糟糕……只不过罗伊扪心自问，如果易地而处，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套说辞。　　　　伊修瓦尔歼灭战结束的那一年，中央总算下发了战争结束的命令。站在坑坑洼洼的伊修瓦尔土地上，几近崩溃的国家炼金术师当中有一半以上选择了退还国家炼金术师资格，剩下的那些则按照大总统的安排，大多被军方收编。　　　　同样几近崩溃，身心俱疲的还有那些从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军人们。而在那其中，名为莉莎·霍克艾的狙击兵或许承受着双重的压力：一方面，她对于自己身为狙击兵击杀的一个个伊修瓦尔人无法释怀；另一方面，她在亲眼目睹了焰之炼金术师在伊修瓦尔战争中造成的无数伤亡之后，认为这也是自己将父亲留在自己背上的炼成阵告诉罗伊的后果之一，所以在深思熟虑之后，女子决定请罗伊将自己背上的炼成阵烧毁，避免出现下一个恐怖的焰之炼金术师。　　　　“霍克艾小姐，这会是非常痛苦的经历。”　　　　罗伊深深地看着眼前将衬衫解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戴起了炼成阵手套，最后一次这样告诫。而金发女子的决心并没有因这话减退半分，只是低喃着回了一句：　　　　“请动手吧！和那些死去的伊修瓦尔士兵相比，我承受的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比起那些被烈焰活生生焚毁成焦炭的罹难者、比起那些失去家园和亲人的伊修瓦尔人，区区的烧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是莉莎未完全说出口的话语，但是罗伊已经全然听到。　　　　这原本是一对胸怀国家的青年男女，在共同讨论了人性和理想之后，下定决心携手共进的励志故事。罗伊·马斯坦甚至在做白日梦的时候想过，如果自己日后有幸登上了大总统之位，这一幕定然要被他写入自传。　　　　当然，对于历史人物的书写必然是需要经过一些艺术的加工的。而这其中，罗伊本人坚决要加工掉的，就是接下来某人出现的那部分了……　　　　当他戴着手套，咬牙将指尖覆在了女子纹着炼成阵的背脊上，脑海中那些无比熟悉的炼成反应公式回闪着，莉莎抱紧了身前的衬衫躬起身子作出承受痛楚的准备——然而就在这时，莉莎宿舍的房门突然传来了一阵不急不慢的敲门声，伴随而来的还有某个和莉莎同寝室、小恶魔一样少女清亮欢快的声音：　　　　“莉莎姐你在吗，我就回来拿个东西！啊，我带钥匙了啊——”　　　　在那一瞬间，罗伊·马斯坦恍惚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人生破碎的声音。　　　　事实证明，钥匙开门的时间是很短的。　　　　当由依少女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所看到的场景就是：　　　　平日里无比严谨的莉莎小姐姐穿着松松垮垮、扣子都没扣好的白衬衫，金色漂亮的头发因为慌乱有一点凌乱也顾不得去整理，她张开纤细的双臂正在奋力想要关上柜子门；而关了一半的柜门之内，一双男式的黑色军靴还在柜门外拼命挣扎了两下，在一阵安静之后，大概是终于确认自己的身形根本塞不进衣柜，撅着屁股的罗伊心如死灰于是破罐破摔，将他那颗被衣物挤得杂草一样的从柜子里探了出来，然后默默回到了地面上。　　　　由依：“那个……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　　　　少女说完东西也不拿了，“啪”地关门。　　　　被关在门里的两人：“……？？？等等回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　　　　“罗伊。”　　　　在修斯家的门前站定，趁着莉莎不在，墨绿色长发少女脱下炼金术师们惯用的白手套，在敲门前突然转向了黑发青年，神色郑重其事地开口：“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罗伊警觉：“……又怎么了？”　　　　“当年我敲门的时候，在那一瞬间先想到钻柜子的到底是你还是莉莎……”　　　　“滚！”　　　　修斯曾经说，能理解他的人越多越好。　　　　——可为什么除了霍克艾中尉，从日常军用线路秀老婆孩子的修斯到没事损他两句的希尔斯！理解他的家伙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呢？？？　　　　（三）　　　　“这么说来，这次你仍不打算调职中央？看来你还真是够讨厌这里的，明知道这里是通往军部高层的青云塔。”　　　　看着少女轻描淡写地将小寿星艾莉西亚差点没吹灭的生日蜡烛隔空吹灭，罗伊早已对于她宠爱自家小侄女的行为司空见惯。他靠在座位上，一边捧场地给小寿星鼓掌一边微微侧头靠近好友的耳边：“如果我这次能够成功调职中央呢？真的不考虑过来帮我？”　　　　“古拉曼老爷子肯放你走？这可真是铁公鸡拔毛。”　　　　“大概我的野心在他眼里再明显不过了吧，既然知道我不会甘心居于他下，把我这么个麻烦丢给中央的各位大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等你的事情定下来吧。”由依的视线追随着艾莉西亚的身影，停下了鼓掌的动作，“在我回北方之前，暂时还有点事情——下午布拉德雷大总统让我考虑调职中央时提到了这趟去南部巡视的事情，原来似乎是想要让阿姆斯特朗少校做他的临时护卫一同前去，但是这次斯卡的事情余波未平，所以干脆把他先留下，让我随行巡查。”　　　　“这可是中央军部的职责，看来大总统也希望多考虑一下呢。这么受上级青睐，在这一点上，连我都稍微有点嫉妒起来了呢。”　　　　抬起手靠在了沙发上，罗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音。由依微微翻了个白眼，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了一个少女有些犹豫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那个……请问，您就是【天空】炼金术师希尔斯上校吗？”　　　　由依微微一愣，她扭过头，只来得及“嗯”了一声，就见那个刚刚走到自己身边的金发长马尾少女对着自己猛地一个鞠躬，飞扬而起的金色马尾差点扫到她的脸：　　　　“我叫温莉·洛克贝尔！之前爱德和阿尔多亏您出手相救，真的非常感谢您！”　　　　“您太客气了……”出于礼貌，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迅速站起身，刚准备伸出手去扶温莉，却在听清了少女姓氏的一瞬间突然愣在了原地。　　　　“等下……‘洛克贝尔’，小姐？”　　　　那些翻涌的记忆像是沉淀的血浆，每当有熟悉的名字投入就会从深处被激荡而起。由依的停滞显然引起了温莉的疑惑，不过由依也并没有掩藏自己的意思，她也适时想起了洛克贝尔夫人曾经给自己看过一张他们的全家福，当时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小女孩如果长大成人，想必差不多就是眼前温莉的年纪。　　　　“请问，尤里和莎拉·洛克贝尔两位医生是您的……？”　　　　温莉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霍然睁大，里面隐隐有泪光闪现。她微微张开口，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回答了由依的问题。　　　　“希尔斯上校，您……认识我的爸爸妈妈吗？”　　　　——果然。　　　　由依暗暗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在这样的时刻提起这件事：“我很遗憾。”　　　　“不……”摇着头擦掉了眼泪，温莉努力撑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很高兴，有人能够记得爸爸妈妈……您曾经和他们共事过吗？”　　　　“嗯……”　　　　由依从桌上轻轻拿起了几张纸巾递了过去，犹豫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不，不能那么说。”　　　　“一开始，我也的确在军医部工作。但是到了战争后期，我却没能像您的父母一样坚守自己的岗位。”　　　　“我……作为国家炼金术师上了战场。从‘救人者’变成了‘杀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