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是……”沈凉浮环绕一圈,嘻嘻一笑道:“大将军,怎么行事如此没有风范,躲在人身后惊吓了别人。”  颜卫卿并为理会,平淡的面色下,掩露着眸中的云淡风轻。云珠暗暗察看了颜卫卿的神色,会意到其中的意思,暗自告辞退下了。  沈凉浮现在还无法即刻辨识出兄弟二人,但却也能从气质上分辨出七八分来。还未等她再开口,颜卫卿便低声道:“随我来。”  他们并没有走平日里的大路,而是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一直盘旋着,“走如此僻静的地方,大概是怕被人撞见了,在日后的御储侍卫选拔考试时说些闲言碎语吧?”沈凉浮心里盘算着,没有注意到此时往哪个小路上一转,绕到假山后面,竟然是一片豁然开朗。  虽说平日里在宫中训练,也随着侍卫们执勤时到过些许宫殿,但还是未曾记得来过这里。沈凉浮趁着月色,诧异的注视着赫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处所。周围树影婀娜婆娑,大朵晚菊悄然绽放,映着纸窗中透出的淡黄色的烛光,也算得上是清幽静雅了。  “不知颜将军为何带路至此?”沈凉浮话音未落,门开了,却看是一个面生的婢女。再回头,不知道颜卫卿什么时候离去了。沈凉浮心中暗自思忖:“必定是内功了得,所以离去时才不发出丝毫声响。看来御储侍卫选拔之战,必定不会轻松。”  婢女并不言语,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沈凉浮随她进入屋内。一丝察而不觉的犹疑闪现在沈凉浮的面色中,但她的脚步却未曾有片刻停留。既来之,则安之,毕竟她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足够信心的。  屋内是……檀香,此香有清心凝神的功效,当时颜卫霆重伤归朝,修养的那段日子,沈凉浮日日去探望,那屋内就是这香味,几次下来,便也熟识于心。“不会是颜卫霆?那又是……”沈凉浮小声嘟囔着,却猜不透这其中的因由。  再细闻之,只觉得檀香中又混杂着些许的酒香气息,不是很浓郁,却也淡淡的混杂其中。还未等缓过神来,沈凉浮只觉得身侧一轻,佩剑被人夺了过去。慌忙转身之际,凌厉的目光对上纳兰世嘉有些发散的瞳孔,转而顺势单膝跪拜行礼。  “恕微臣……”话未说完,纳兰世嘉早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喝”,纳兰世嘉低沉的声音简短又急促有力。看着他递到自己面前的酒杯,沈凉浮接过一饮而尽。  “好酒量,今晚美酒相伴,不如舞剑助兴,就由沈侍卫和寡人切磋一番,如若胜了寡人,必定重重有赏。”  “微臣斗胆,皇上怕是醉了……”  “看剑。”  沈凉浮话还未说完,就见剑锋犀利已至眼前,急忙要抽出佩剑去档,才反应过来佩剑此时并不在剑鞘中。急中生智,顺手用剑鞘挡过了剑的锋芒。  “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接剑。”纳兰世嘉将沈凉浮的剑归还于她。  毕竟不能伤了天子,何况眼前的纳兰世嘉又醉意朦胧,沈凉浮极尽掩饰的周旋,希望不要被皇上发现自己未使出全力。  不曾想,纳兰世嘉退后时一个趔趄没有站稳,沈凉浮的剑慌忙转势,可还是来不及,刺破了纳兰世嘉衣服的前襟,一个香囊随之掉落。  “皇上恕罪。”沈凉浮拾起纳兰世嘉掉落地上的香囊,想要交还与皇上。  “你且闻一下这香草的气息是否熟悉?”纳兰世嘉拍了拍衣服,并无半分怪罪的意思。  “这味道……好像……”沈凉浮诧异这味道确实似曾相识,可又一时想不起来是何味道。“敢问皇上,这味道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也没什么,只不过闻得久了,气息渗入肌理,轻者会令人感觉体乏疲累,重者气虚衰竭而亡。”纳兰世嘉说话间,褪下了被剑刺破的外衣,只着一身中衣的他,更彰显的身材颀长而高大。“若是经口而入,效果更甚,体弱而经医诊之并无异样。”  沈凉浮瞬间打了一个冷颤,仿佛空气凝结住的窒息感压迫着她大口喘着粗气,酒后的眩晕感和豆大的汗珠令她无法站立,在几乎要瘫倒在地时,纳兰世嘉迎上前来,让沈凉浮倚在自己的肩膀上。  “别害怕,寡人必定会护你周全。”纳兰世嘉将沈凉浮拦腰抱起,走到床边,轻轻将她安放下,又着婢女进来盖了衾被。  沈凉浮醒来时,屋内空无一人。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依稀记得梦中,听到两个人在交谈。  “她也服用了一些日子,照以往来说,必定体虚至极。可是刚才寡人以剑试她,看她并未有异样。看来母后若不是顾忌寡人减轻了药量,便是……”便是心机更加深重些,想让一切发生的不被察觉。纳兰世嘉心里盘算着,最后一句话,并未说与旁人。  “微臣日后必定多加留意。此次若不是皇上心思缜密,发现云珠的破绽,往后怕是会更加惊险啊。”  “那茶是寡人亲自从母后处带来的,旁人并不知晓,偏偏进来打扫碎茶杯的婢女云珠,感叹可惜了太后的好茶,好一个不打自招啊。”  “皇上英明,以德报怨,升了那婢女做近侍,又解决了她的家务事。”  “寡人也是为日后打算,何况那婢女也有她的苦衷,既然她已经表了衷心,便既往不咎。这样,反而更有利于此人为我们所用。”  “时辰不早了,微臣护送皇上回銮安殿。”  太后、云珠、药、茶……,还有和皇上对话的人是谁,沈凉浮理不清其中的关系,头炸裂般的疼痛,索性起身离开。  屋外的空气清澈而寒凉,沈凉浮深呼吸了几口,才慢慢安静下来。“难道那玉露羹中的药是太后命人……”沈凉浮不清楚自己是做了一个梦,还是那一席对话是真实发生过的。  凭借着依稀的记忆,沈凉浮想快些回到自己的侍卫所。今夜的月光很暗,夜里还起了凉风,小路崎岖,沈凉浮又心中烦闷焦急,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慌乱中,沈凉浮感觉一只手紧紧拉住自己的胳膊。  “跟我走。”声音浑厚而有力。  耳畔传来的是熟悉的嗓音。听到这个声音,沈凉浮心里感觉踏实了很多。“卫霆,幸好碰到了你。”沈凉浮上前拥住颜卫霆,却诧异的皱了皱眉头,她闻到了颜卫霆衣服中沾染的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难道他也去过那间屋子?和皇上交谈的人是他吗?我没有做梦,一切都发生过?”  “浮儿,浮儿?”  沈凉浮从思绪中回神,看向颜卫霆:“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几声闷雷轰隆隆的响起,闪电炸裂了天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不一会便似瓢泼。  颜卫霆拉着沈凉浮的手,赶忙跑到一处就近的屋檐下避雨。雨水从屋檐滑下,像断线的珠子。他伸手捋了捋沈凉浮被雨水打湿的发梢,为她擦去额头上的雨水。“身体这么弱,可别再被雨淋坏了。”颜卫霆的语气中满是担忧。  沈凉浮抬起头,明亮的眸子对上颜卫霆清澈的眼神。几次想开口,却欲言又止。“即使他有事情瞒着我,大概也是怕我知道了会伤心罢了。”沈凉浮心里这样想着,伸出手拥住颜卫霆:“抱紧一些,我好冷。”  看着身前这个有些瑟瑟发抖的浮儿,颜卫霆紧了紧手臂。“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颜卫霆暗暗感慨这不明朗的局势,只觉得不能再等了,盘算着御储御前侍卫选拔结束后,就要再找机会向皇上恳请赐婚。  云珠被惊雷吓醒了,她听着窗外的哗哗雨声,想到了那晚同样是这样大的雨。皇上着人命令自己在勤政殿外候着,刚开始只当是要侍奉茶水,不曾想,皇上已经猜出了个七八分,叫自己来是来求证的。  等皇上传召自己进殿后,传来一声呵斥,“还不跪下”,云珠立刻吓得没了魂儿。  “回皇上,虽这药草混在玉露羹中,还是难以掩去其独特的药香味道。只是这药草罕见,旁人不识得其香味,只当是羹露味道特殊。”云珠听着太医一番话,字字诛心。  “那可有补救的良方?”纳兰世嘉语气中透露着愠气和焦急。  “有,只是……”太医些许停顿。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只是,这药草性寒至极,又服用了些时日,怕是已伤及肌里,若是女子,疑是无法孕育了。微臣开些温补的方子,待日后慢慢调理。”  咣当一声,一把剑横在了云珠的面前:“还不领罚?”  云珠吓得泣不成声:“皇上恕罪,奴婢身不由己,也不想做这害人的勾当。当初只是让奴婢传递些消息,谁知后来……她们还说谁都不会知道的,如果我不做,怕是早已没命在这宫中了。”  云珠哆哆嗦嗦的捡起地上的剑,忽而不哭了:“日日受不住心中的煎熬,早已是生不如死,谢皇上成全。”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纳兰世嘉见她如此,忽的一下踢飞了云珠手中的剑。“日后还由你去给沈侍卫送玉露羹,太后那里也仿照往日的样子,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谢皇上,奴婢谨遵。”云珠一路淋着雨回到住处,劫后余生,恍如梦一场。  白日里,她从秋燕处领了玉露羹,便找了个僻静的处所偷偷倒掉,又换了提前熬制好的,含太医温补药方的玉露羹给沈侍卫送去。她暗暗观察沈侍卫,仿佛并未察觉到今日的玉露羹有什么不同。  雨水似乎可以洗刷掉一切的世俗尘埃,明天应该是个晴天了,想到又要早早起来当值,云珠翻了个身,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夜里是颜卫卿当值,他还不太明白皇上为什么叫自己带沈侍卫到那个院子去。雨势渐渐小了,屋顶瓦片声窸窣,借着雨声的掩盖,颜卫卿还没有意识到有人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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