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坐落在京都东城贵人街里面的杜府就热闹了起来。挂在房檐下的大红的灯笼亮了一夜,里面的红蜡烛早就烧没了,小丫鬟们小心翼翼换上新的。  天不亮的时候,玉兰苑就来了许多妇人小姐和杜希宁说着讨巧的话儿,站在杜希宁旁边帮忙递簪子的常素月看了一圈,笑道:“初蝶怕又是起晚了,等会儿她来了你可要罚她,叫她这样重要的日子也能睡过了头!”  “就是,这样的日子也能忘了,该罚,该罚!”站在她旁边儿的女子抿嘴笑道,杜希宁想摇摇头,梳头的夫人赶紧劝道:“姑娘别动,若是梳歪了可不好。”  杜希宁可是怕再梳一次,连忙做好了,不敢再动弹,几位夫人占据了杜希宁一圈儿的地方,常素月觉得无趣,便拉着身边的女子小声道:“晓筠,不如我们出去瞧瞧初蝶可来了?”  “好。”江晓筠考虑一番点头,二人便和杜希宁说了声就出去了。  可巧沈初蝶扶着自己的丫鬟芷荷跨过门槛进来,另一个丫鬟芷珊在后边瞧着,怕自家小姐为今日特地准备的流仙裙被什么勾了丝,那可就不美了。  “初蝶,你这时候才来,说怎么罚吧!”常素月笑道,“就连和咱们不太对付的贺彤都来的比你早,仔细她等会拿这个笑你!”  沈初蝶走过去拉着拉着她们俩的手,轻笑道:“这京都里的小姐,谁不知道我,若是拿这个笑我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说的是。”江晓筠伸手替沈初蝶把簪子重新插好,笑道:“快进去吧,希宁快上妆了,等会儿可就不好说话了。”  二人连忙称是,三人相携进去了,京都的小姐们也知道这里人交好,都让了地方让三人好围在新娘子的身边。  杜希宁刚梳好了发髻,从铜镜里瞧见她们来了,小心的转头,嗔道:“你总算来了,回头可要准备好东西哄我。”  “今儿新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沈初蝶笑道,看着面前的女子,满是赞叹。  杜希宁身穿大红的礼服,礼服用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绣娘们用了几个月再上面绣着带有好寓意的花样,此时穿在她的身上,让平日里习惯了她素净的人,惊艳了一把。  沈初蝶假装叹气,道:“眼前有个绝色大美人,可惜我们家的小美人,就要嫁人喽。”  杜希宁想起等会儿就要出门,羞红了脸,又有点不舍,嫁出去之后这里就是娘家了。沈初蝶看她知道不小心惹了她,连忙催促旁边的夫人,道:“夫人快些帮希宁上妆,我等不及看她美丽的模样了。”  “好。”夫人笑着点点头,和另外的两个夫人商讨着怎么上妆的好。  杜夫人在旁边看着杜希宁的打扮好了,瞧着外面天已经大亮,太阳也从东边露个头,忍不住湿了眼。  服侍好杜希宁穿好最后一件衣裳,众人都退了出去,给母女俩留了空间说体己的话。  沈初蝶对杜府很熟悉,和常素月两人去了西边的小池子旁边乘凉去了。  看着池塘里的荷花,沈初蝶直言可惜,“这时候乘着木舟去采莲子最好了。日后希宁怕是不能常和我们一起去了。”  “都得走这遭。”江晓筠笑道,“谁也躲不了。”  “是啊,下一个就是你了呢。”常素月觉得气氛有些奇怪,调笑道:“日后晓筠出嫁,初蝶你可得起早些。”  “这恐怕不能,晓筠的婚期是十月底,那时候天那么冷,早起不是要了我的命么!”沈初蝶坦然道,两人对她的理所当然习惯了。  常素月笑着调侃:“这么说等你成亲的时候,得庆幸有红盖头遮着你这张醒不了的脸了!”  江晓筠闻言也笑做一团,沈初蝶自己都被逗笑了,觉得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沈家没有一大早就要请安的规矩,沈初蝶习惯了每次都睡到大亮,有次她们去找她,沈家人甚至让她们等她醒了再来,说:“小姐若是睡不好,一整天都不痛快,只能请几位小姐体谅罢。”  每次一想到这常素月就羡慕的很,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大多都规矩多,少有几个能过的如沈初蝶一般滋润的。  “各位小姐时辰到了,请移步前厅。”一个丫鬟快步走过来,几人应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去。  杜希宁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前厅走,在准备好的垫子上给二老磕了头,盖上红盖头被杜家大郎杜瑞背着出去,一行人送到门口,看着长长的队伍渐行渐远。  沈初蝶和他们一同闲着,看着安静了许多的院子,觉得有些怅然,不过很快就被常素月转移了注意力。  迎面来了几个男子,沈初蝶定睛一看才看到定远将军家的少爷,常素月笑道:“晓筠,你家的伍少爷来了,要不要前去打个招呼?”  “就你多嘴!”江晓筠瞥了她一眼道。来的人不止定远将军家的伍策,还有安阳王世子庄伯辰,江晓筠的哥哥江恒宇,大理寺卿家的少爷林庚。  “世子安好,江大哥,伍少爷,林少爷好。”沈初蝶和众人见礼,江晓筠和常素月也跟着见礼,江恒宇看见几个妹妹,笑着点头。  林庚看着他们寒暄,笑道:“沈小姐真是见外了,怎滴喊恒宇哥哥,却与我们这般生分?”  “嘻嘻,我们熟吗?”沈初蝶笑着问他,林庚没有想到她说的这般直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倒是其他人笑了起来,林庚见了无法,也跟着笑了。  沈夫人找了一圈没看见自家女儿,一转身瞧见一群年轻人笑着进来,她才放心了,和旁边的夫人说话。  “沈夫人真是小心,初蝶也不小了,还这般护着。”坐在沈夫人下首的妇人掩唇笑着,沈夫人淡淡的笑道:“自己家孩子,甭管多大,在自己心里都是小孩子,都想着时时刻刻护着不是?”  “夫人说的是。”妇人没再自讨没趣,要她说女儿都是赔钱货,小时候再仔细养着,日后还是别人家的,却忘了自己也是女儿身。  回到家中,沈初蝶不再像在外边那般端着,抱着沈夫人的胳膊撒娇,“娘,成亲可真累人,幸好人这一辈子只成一次亲。”  “你呀,一辈子一次就够了,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晚膳让人送屋里吃。”  “好嘞。”沈初蝶像幼崽一样又蹭了蹭,沈夫人心里一阵柔软,女儿这样娇娇软软的还懂事,怎么可以不捧在手心里护着。  天刚变暗,沈府便热闹了起来,沈宏杰在刑部尚书家喝多了,沈玹霖和下人一人扛着一边儿把自家老父亲拖进屋里。  沈宏杰坐起来掩面而泣,哭哭嚷嚷的:“一想到…嗝~我家蝶儿,以后像这样嫁别人家里,我都不能跟着去,我,我就难受,难受啊。”  他突然哼起诗来:  劝君酒,为君悲且吟。自从频见市朝改,无复瑶池宴乐心。  奉君酒,休叹市朝非……  最终还是没有熬过酒劲儿,沈夫人见他这样,又气又心疼,让人喂了醒酒汤,便让人都下去了。  次日一早,沈初蝶难得起了个大早,去给爹爹娘亲请个安,沈玹霖练完功去换了身常服后才来,看见沈初蝶惊讶了。  “今儿怎么起的早,我以为今天白日里又瞧不见你了。”沈玹霖有时晚上才回来,沈初蝶起的晚了早上又见不着,只有晚上才能见的到。  沈初蝶恼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沈夫人也跟着瞪他:“说什么,赶紧吃了走。”  “哦。”沈玹霖不太想说话了,沈初蝶冲着沈夫人开心的笑,沈夫人想着自家女儿入秋的衣裳也可以准备了,让绣娘多挑些时兴的花样给女儿做。  一转头看见沈玹霖,算了吧,男孩子养的糙些,各样的做几身就够了。  沈初蝶见时间还早,便去橙阳苑给老夫人请安。  等她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其他人了,沈初蝶一一见过,老夫人见是她来了,拍拍旁边的软座,道:“蝶丫头来了,快坐下,好些日子没见了,快让祖母好好瞧瞧。”  “祖母。”沈初蝶笑着坐到一旁,笑着说道:“蝶儿也想祖母了呢。”  沈瑶梳着垂挂髻,头顶插着两个小簪子带着长长的流苏,看着沈初蝶笑眯眯的晃着脑袋,煞是可爱,道:“瑶儿也许久没看见初蝶姐姐了呢,不知道初蝶姐姐想瑶儿没有。”  “怎么不想,前几日我让人从街上买的糖画,不是还心心念念着给瑶儿送过去了?”沈初蝶道,她转头跟老夫人控诉:“您瞧瞧这小丫头一点儿也不记得我的好。”  “嘻嘻,瑶儿最喜欢初蝶姐姐了。”沈瑶起身扑过来撒娇,沈家二夫人连忙拦着,老夫人摇摇头看着两人闹腾。  沈娴坐在下面看着两人,就像是长辈在看两个小孩子一样,坐在那里安静的很,谁也没有在意这点。  沈初蝶从橙阳苑回去就趴在桌子上,没个正形,芷珊好笑的提建议道:“小姐,不如去钓鱼?”  “好!”沈初蝶顿时来了性质,可是一抬头看见外面的烈阳,顿时又怂了,“算了吧,入秋了我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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