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载孤雁,江海了余生。    阿沅将程让的送来的东西收好,特别是那幅《百骏图》,毕竟是陛下的赏赐。    程让这次送礼送得很周全,太守府一个不落,连嫁去崔家的林泠都有礼物。阿沅将各人的礼分好,叫几个侍女送去各处院子。    阿沅自己则亲自给阿娘送去,徐氏看见程让送的东西,微微点头道:“他有心了。”    “阿娘我想给他送封信去,会不会不方便?”她试探道,力求让阿娘体会到她的小心思。    徐氏淡淡地瞥她,心里明镜似的,故意等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我说不方便你就不送了?”    阿沅赔笑:“那当然阿娘您说了算,不方便的话,我就不送了呗。”她其实就想问问程让到底有没有受伤,如果他左手臂真受伤了,那就说明他们俩真的是共生了。    只要一想到程让受伤会让她也感受到痛,心里就一阵窒息。    活着真是太艰难了。    徐氏忍不住笑,点了点她额角,“阿让送了这么多东西来,我们家当然要回送一些,免得遭人口舌。你快去写信吧,正好让他别再送东西来了,这样一直送来送去的,多麻烦。”    得了肯定的回答,阿沅答应下来,刚想回去时突然就想到了徐先生生病的事,忍不住道:“阿娘,徐先生病了好些天了都不见好,我们要不要为他请个大夫?都说医者不自医,也不知道他自己诊断的对不对。”    徐氏狐疑:“真病了?”    阿沅一听这话不对,感觉阿娘态度很微妙啊,前几天不还挺关心的吗?    “徐先生好些天都没出过房间了。”言下之意——应该不是假的吧。    徐氏皱眉,心里斟酌了下,到底对这远房表弟还是关心的,“那我待会去看看他,你先回房吧。”    徐氏去看了徐先生的第二日,阿沅就听说徐先生病好了,并且还让小药童来传话,让她去杏林院背书。    阿沅:……求您再多病两天吧!    小药童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一进杏林院,阿沅赶紧叫人:“表舅您身体好啦?”    徐飞舟冷眼斜她,“叫先生。”    “先生。”阿沅不理会他的冷脸,殷勤地过去倒茶,“您身体刚好,可不能喝凉茶。”    徐飞舟冷嗤一声,喝了她端过来的茶,勉强放缓语气道:“你最近是不是松懈了?”都闲得在徐氏面前说他闲话了。    阿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背上了一口巨锅,老实道:“没有啊,我每天都有背书,我这就背给您听。”    幸好她说的是真的,徐先生指定的内容全背出来了,还流畅得很。徐飞舟的面色总算好看了些,意有所指道:“没事就多看看书,少跟你阿娘说些有的没的。”    阿沅茫然,她和阿娘说什么了?她不就说了先生病了,让阿娘请个大夫回来吗?    先生这是讳疾忌医还是同行相轻?    似乎嫌自己讲得不够明白,徐飞舟又补充道:“我跟你木先生就是旧友,你让你阿娘别老操心我人生大事了。”    阿沅敢对天发誓,除了和程让七夕那次碰到徐先生和木先生一处泛舟时说了两句外,她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事!    她本该赶紧自证清白,但此刻她下意识说出的话居然是:“只是旧友啊?”语气还蛮遗憾。    徐飞舟面色骤黑,“不然你以为呢?”    “不是我说的!先生您要相信我,我只是让阿娘请大夫来为您看病,我发誓!”阿沅这才知道为什么徐先生病才好就让她来背书了,这是在打压她吧!    “先生您是不相信我的品性吗?”她就差指天发誓了,这口锅到底是谁往她身上扔的,她很冤啊。    徐飞舟看她一脸被冤枉的样子,心里天平慢慢倾斜了点,“真不是你?”    阿沅疯狂摇头,甚至挤了滴眼泪在眼眶里。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徐飞舟不敢再看她,总怕她马上哭出来。    阿沅回了房间,继续给程让写没有写完的信:    “……徐先生病了好些天,我让阿娘给他请个大夫,结果先生还反过来怪我说得太多。徐先生还说他和木先生只是旧友,让阿娘不要操心他的人生大事。都怪有人故意和阿娘说,结果徐先生却以为是我说的……”    等她絮絮叨叨地写完一页,自己一读才有点回过味来,这怎么看都像在撒娇告状啊。她居然写信去给程让告徐先生的状?    自己脑子莫不是坏了?    不行,绝不能让程让看见这一页!她三两下将一整张纸撕掉,换了张纸,斟酌了下用词,重新写道:    “……最近天凉,要注意身体,徐先生都病了好些天了。你还记得七夕那天看见木先生的事吗?徐先生居然说他们只是旧友,让我不要乱说,你也不能说出去啊。我最近和阿兄学酿了菊花酒,等什么时候熟了也给你捎去尝尝……”    又是絮絮叨叨大半页,多是些日常,最后在结尾处才略提了提阿娘不让他再送东西的事。    将几张信纸放进信封,用蜡封好。她正想起身让人把信送过去给信使,站起来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咽喉内涩涩的腥味汹涌而来。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双手软软地撑着桌面勉强不让自己摔倒,嘴角边一丝猩红慢慢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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