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天地间太平的很,残雪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在房间呆呆地盯着冰兔待了一上午,笔墨落到纸上,却画出那位女子的背影来。他努力回想那位女子的面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似是眼尾有些上翘,嘴唇上有唇珠,别的实在是记不清了。他越是记不清,越是努力回想,越是回想不得,就越好奇。  再说说这朔风,刚把这冰兔给了残雪不到半日就后悔了。一整个上午都是回忆自己当时觅得这冰兔多么不易。她好不容易守在南海口逮到这冰兔,那老海龟还非说那是他的兔,让朔风用自己酿了百万年的酒换。那酒可是东君飞升天神的时候她埋的,只埋了五坛,被那老海龟匡走了两坛,想想也真是可惜。  朔风在石床上叹息间,东君已经出去野了一上午。出了一身臭汗的东君躺到朔风身边,倒也没被朔风嫌弃。  “这大白天的,叹什么气。”东君用手托着脑袋,虽说痞里痞气,可在朔风面前还是孩子的气质。  “昨日我在东面海上游泳,遇上一个美少年,一时冲动竟把冰兔赠予了他。”朔风枕着自己的双臂,翘着二郎腿说道。  “那他不仅看到了你的真容,还看到了你的——”  还没等东君说完,朔风一巴掌就往他后脑勺冲去。东君知道朔风会禁着力气也没躲闪。  “他就只是看见我的脸了,不过我施了法术,他看过必定忘了。”  东君舒了口气,打趣道:“没想到你这天地间最老的神仙竟会对后世仅仅万岁的小神动了心。”  “我动什么心了,不过是觉得人家生得好看,又不像你这么黑。”  “我黑还不是因为飞升的时候你没给我挡着天雷,让我被劈黑了。”  “你拉倒吧,明明就是你飞升之前,成日出去野,被晒得这么黑的好吗?”  ......  这吞云山上会说话的也就这么两个物种,所以他们两个的日常基本就是吵吵吵。不过说道东君飞升的时候被天雷劈这件事,朔风确实也逃不了什么干系。东君从一只五万岁的小烛龙跟着朔风,迄今为止也有五百万年了。上古不像现在这么太平,时有战乱,朔风也经常带着他出去斩妖除魔,不过就是不肯教东君什么法术,东君有时候也会求求朔风,朔风就会搪塞一些变果子什么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法术。  也就是说飞升之前,东君虽然年数在这里,一只跟着朔风修炼,内力深厚。可是他不会法术,伤不了人,就是抗揍。东君四百万岁的时候从神兽飞升天神,朔风没教他怎么和天雷对抗,但是分明答应了他帮他挡天雷。当日朔风想着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傻儿子也要飞升了,心血来潮去埋酒。本来打算埋十坛,酒太香,自己一时兴起喝了五坛,睡得那叫一个香。中途朔风也被天雷的声音吵醒,想起了这档子事,不过想想就东君那体格子,抗四道天雷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睡醒的时候东君被劈得头发炸了,身上像被碳烤过一样,丑得朔风差点给他扔出去。后来尽力补救,不过这肤色最多也就小麦色了,想肤白貌美是没可能了。    玄策这日晌午领了父皇的旨,要去终南山上除一妖孽。说是万年的猿成了精,常常祸害人族。玄策向来盲目自信,拒绝了天帝拨的百位天宫侍卫。不过这猿精比玄策想象的要凶猛,释天不放心,后来玄策说和残雪一起去,天帝才松了口。  二人收拾好行装,赶了一下午路才到这终南山。残雪以前也来过终南山,那时还是个小少年,没过百岁。再来到此地,已是意气风发的样子,这些年来战功战绩加在一起,天帝也敬他三分。不过他是有分寸的,也没什么可膨胀的,臣就是臣。  二人刚上了山,就听见山洞中有那猿精的咆哮声。进去一看,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被那猿精锁在怀里,脖子上满是血迹,正在与那猿精搏斗。看这形势,残雪迅速拉开弓箭给了那猿精一击,猿精咆哮一声松开双臂,那女子落下来。残雪上前接住那女子放到地上,又与那猿精搏斗起来。  残雪、玄策联手与那猿精纠缠了许久终于有了优势,残雪趁猿精抬臂片刻,施法冻住猿精,玄策趁势向那猿精的心脏刺出致命一剑,猿精瞬间爆裂,被粉碎成漫天的冰碴。残雪担心那受伤女子被砸伤,抱着那女子和玄策一前一后出了山洞。  “姑娘,你没事吧。”残雪把那女子放在地上,又慢条斯理的把弓箭收好。  其实这姑娘可不简单,是已经有六百万岁的毕方神兽,不同的神兽修炼的慧根不同,这毕方鸟一百万岁的时候就已经飞升了天神。不过这上古飞升的神兽不多,史册也无记载,也算得上是游离于天地规律的存在。一只万年的小猿能奈她何,她不过是无趣与它纠缠着玩。  看这眼前的公子眼眸明亮,嘴唇下的小黑痣也俏皮可爱的,想逗逗他玩,于是装着晕过去了。二人无法,将她带回了天宫。残雪的府邸向来只有他一人居住,怎么也不答应把她安顿进去,玄策没办法,把她安顿在自己的偏殿。  虽说这一系列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天都已经将亮未亮,残雪也是一夜未眠,但他丝毫没有困意。这冰兔他也已经观摩了许久了,已经牢牢刻在脑子里了,反正自己也没有困意,于是捧了冰兔往这吞云山方向去了。    这天朔风也是起床很早,东君还在熟睡,朔风给他盖好毯子,就出了山洞,想着去看看今日的日出。这天虽是冬天,但这吞云山位置好,不至于冷的下雪。这南北两面的海,虽冷,也不至于结冰。朔风不怎么喜欢夏天,夏天太燥,倒是这冬日的清寒深得她心。这点东君和她相反,东君比较喜欢夏天的风,喜欢在那暖风里奔跑,东君说,那种感觉很像是被什么人拥抱着。  朔风赤着脚坐在山顶,晃着腿等着太阳升起。残雪此时恰好到了南面海岸,把冰兔放了生。事是办完了,但他还是流连着不想离开。这里风景是美,就算是冬天,也是有不败的绿树花草,不过他流连可不是为了风景,倒是为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个女子。他不见那位女子的身影,索性就在岸上盘腿坐下。其实残雪也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总会去想那个女子的面庞,这种感觉就有点像,瞌睡了一整节课,就听到先生讲的最后一句话。睡觉之前突然想起那句话的大概,含含糊糊不是很清楚,却死活都要想起来。  残雪冻了一个时辰等来的不是朔风,倒是东君。东君可不会贪图他的美色,不分青红皂白一石头扔过来,还好残雪躲得快,反身把东君按在水里,把他的半个身子连着一片海域冰冻起来。  “你为何要偷袭我?”残雪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  “现在明明是你欺负我,你还质问我?”东君内力再深,那三角猫的功夫也谁的对手都不是。  “是你先要拿石头掷我的。”残雪字正腔圆的纠正道。  东君握住双手,像拇指的缝隙吹了口气,哨声在整个吞云山响了起来。朔风知道,这哨声表示东君又碰上什么麻烦事了,看日出的兴致一扫而空,朝东君这里赶来了。  东君身边的冰无声地化开,朔风把东君提上岸,还没来得及数落他,残雪便开了口:“多有得罪,我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  朔风这才注意到那日的美艳少年竟也在岸边,变了一半的脸瞬间眉开眼笑:“没事的,他皮厚。”  东君白了朔风这个善变的女人好几眼。  “我来是归还那冰兔的。”残雪顿了顿,又说道:“我叫残雪,还没问姑娘芳名?”  “我在这山间野游惯了,没个正经名字,你叫我什么都好。”朔风自然是不愿暴露身份的,看这公子文质彬彬的乱编个名字又怕太土,如此搪塞道。她原本以为,让他不记得自己的脸,便是忘了自己。却没曾想到,自己的身影,相遇的场景,这些都比她的样貌更容易让人记住。  她那时还不懂,有些事,不是刻在脑子里,而是刻在心里的,经历过,就忘不掉了。  “那我便唤你野子吧。”残雪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野子,她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女子。她更像是风、像是山林、像是阳光,像是这自然中让人感到舒服的一切。她的眼角是微微上扬的,即使此时眼含笑意。鼻梁算不上高,却很挺拔。上嘴唇的唇珠微翘着,露出几颗牙。他上一次未曾发现,这一次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美。  “嗯,好,我就叫野子。”  在这以前,朔风的生命里,除了她上古的几位朋友,除了东君,除了南海那只老海龟,又多了一位小神仙,他叫残雪,是个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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