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何慕斯来了！何慕斯来了！”　　  不知那个眼尖的记者一声大叫，在柏油马路上东倒西歪扛着□□短炮的记者和摄影师都从地上蹦起来，光速穿戴整齐调试仪器。　　  “从实验楼下来了！他们从实验楼下来了！十点钟方向大约500米左右！”一个拿着迷你对讲机的大叔大喊，从他脖子上挂着的记者证来看，他是《渥太华日报》的。　　  不出所料，不一会儿从韦斯特广场方向走来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前面那个华裔女孩子个字娇小，长发蓬松，圆脸上带着笑意；后面那个白人男孩儿又高又瘦，有一双福尔摩斯的灰色眼睛和鹰钩鼻子，穿着复古的长款大衣。　　  他们刚刚下了化学课回来，那女孩子手里还抱着一包德克士的薯条外卖。他们的出现在西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躁动。　　  来自加拿大各地的记者们像潮水一样滚滚流向两人，闪光灯不停地按动快门，一只只话筒挤向男孩。男孩有些腼腆地笑着，戴上帽子，手里紧张地捏着化学书。　　  “何慕斯先生，你是怎么侦破那一起抢劫案的呢，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　　  “何慕斯先生，小小年纪就成为名侦探，你有什么感受呢？”　　  “何慕斯先生，能给我们的读者什么好的建议吗？”　　  约翰•何慕斯草草回答了几个问题，飞快转过头，在华裔女孩的引导下轻轻松松脱出了记者的包围。两人在A私立学校的公寓丛林里东转西绕，终于甩脱了大部分记者。　　  没错，只是大部分记者。　　  《A学院时空》的校园小记者凯西•西格尔人高腿长，只带了录音笔就轻装上阵，却也差点跟丢。她跟着约翰和那个华裔女孩子在校园小径上高速地兜兜转转，直到自己快转晕时，约翰和女孩才停下。　　  凯西用自己不断旋转无法准确对焦的双眼看着他们进入西木街上的一处小洋楼。离下节约翰要去的必修课还有十多分钟，自己可以在街边的奶茶店等等，等约翰离开再通过他的小助手了解更多消息。　　  果然，十分钟后，约翰穿着A私立学校的校服提着他的医药箱匆匆向教学楼走去。他学的是医学。凯西丢下喝了一半的奶茶飞快奔向小洋楼，而小洋楼楼底下的安乐椅上就坐着这栋学生公寓的宿管。　　  A私立学校是学生自己选择宿舍租房，而这幢小洋房可能是学院里最贵的住宅之一。凯西整理好身上的校服走向宿管，询问约翰•何慕斯的住址。　　  宿管看上去其实很年轻，应该是从南方来的印第安后裔。她说约翰就住在阁楼上，他刚刚出去了。　　  凯西当然知道约翰出去了，匆匆道谢后进门上楼。旋转楼梯像DNA分子模型曲折向上生长，在楼梯上还不时地碰上几个学院里的风云人物：校长的孙子，成绩最好的特长生，学校里的小明星。他们分散在小洋楼的各个房间，交着最高昂的租金。　　  这里可以发掘的新闻太多了！　　  凯西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终于爬到了最顶层。小洋房教堂式的尖顶让阁楼形成个层超高但面积较小的圆锥体小房间，真不知道约翰怎么想着要租这里。　　  阁楼的小木门漆成薄荷绿色，门上粘贴着淡色的亮片和粉红色的贴画，倒有些酷酷的原宿系风格。门上有一只小巧的日式摇铃，于是凯西没有敲门而是晃了晃铃铛。　　  “门没有关的，请进。”里面一个女孩子说道。应该是那个华裔女生。　　  凯西推开门，顿时被里面的装潢撩动了少女之心。地板是桃花心木的，而墙壁涂成温和可爱的淡蓝色，挂着粉红的装饰。四周的实木柜子上挨挤着不少玻璃或琉璃制品，通过天窗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光斑洒在针织地毯上。凯西眼睛放光，拿起一只透明而沉重的多面体装饰物，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雕刻的是中国传统文化里的神兽貔貅。　　  “小心点儿，那可是是水晶哪。”声音从上方传来。凯西抬起头，对这间阁楼的设计规划更加赞赏。设计者用结实而轻巧的合金和木板把阁楼分成三层，如果最底层是约翰和女生的公共区域的话，那么第二层就是女生的私人空间。　　  而此时这个女生就盘着腿坐在第二层，穿着秋季校服裙子居高临下，手里热乎的薯条和番茄酱发出诱人的香气。　　  女生用文件夹封好手里的纸袋放在楼梯上，从二层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一层柔软的气垫上。她瞪着黑色的大眼睛看着凯西，神情像第一次见到人类的小花栗鼠。　　  “我说呀，”女生的英式英语很地道，在她甜美的嗓音加工下语气非常可爱，“你是不是凯西•西格尔，来自校报？”　　  “你怎么知道？”自己还没有自报家门儿呢！　　  “你把你的名字贴在在录音笔上了呀。凯西•S•西格尔。还有，你的录音笔是我们学校新闻系发的啊。太明显了，傻瓜都看得出来。”　　  凯西忍住不去说“你才是傻瓜”：“那么，请问你是约翰•何慕斯的什么人呢？”　　  “他是我的助手。忘了说啦，我叫夏洛塔，夏洛塔•柯迪林。”　　  “等等，你说何慕斯先生是你的助手，柯迪林小姐？”　　  “傻瓜都看得出来呀。你觉得一个主修医学选修各种艺术学科讨女孩子欢迎看三流肥皂剧还要大哭的大男孩儿，怎么会破那么些大案子？”　　  看来这个柯迪林认为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是傻瓜了。　　  凯西狐疑地打量着气垫上的夏洛塔。黑发黑眼的甜美系亚裔美人，头发蓬松柔软，眼睛清澈无瑕，合身的A私立学校的黑色校服连衣裙，被高纬度的阳光晒得有点儿黑的手臂，被化学试剂腐蚀得斑斑驳驳的小手里握着一块香喷喷的中国糖果，应该是某种奶糖。　　  一点儿也不像侦探。年龄看上去太小了可能还在读初中，说话奶声奶气像小女生，自高自大认为谁都是傻瓜，还住在糖果屋一样的阁楼里自称自己才是侦探。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何慕斯说过，她才是大侦探的得力助手。　　  那就更不靠谱了。这个小孩当他的助手都不怎么靠谱。　　  “夏洛塔我拿错箱子了！你知道在医学教室里拿出你的万能瓶是什么感受？开门！”　　  夏洛塔把糖果丢进嘴里，跳起来去给约翰开门。凯西终于近距离观察到了传说中的神探何慕斯。　　  约翰•何慕斯近看并不高，平时也许是夏洛塔的存在把他显高了不少。鹰钩鼻子细看有点塌，灰色的眼睛颜色太浅了，而头发是茶色而非纯黑色，藏青色的校服有些皱巴巴的。他看到陌生人还小惊讶了一声，连忙向夏洛塔摆摆手：“快给客人拿吃的，夏洛塔。”　　  夏洛塔不满的撇撇嘴，从沙发垫下面拿出一个大糖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糖果。“我只有这么点儿呢约翰。”　　  “多吃糖小心蛀牙。”约翰回嘴，然后赔给凯西一个歉意的笑容，拿起柜子上挤在玻璃水晶和琉璃之间的小药箱。夏洛塔看了眼手机，大声地说道：“我也要去听讲座啦。”　　  “讲座？”凯西疑惑道。　　  “奥利维叶夫人的讲座。”　　  “谁？”　　  凯西疑惑地提问，却收到了夏洛塔鄙夷的目光。约翰小声科普：“一个法国的女化学家。”　　  夏洛塔对着门背后的大镜子理了理鬈发，把校服裙子拍干净。她顺手拿起桌面上的哈士奇书包，然后哼着歌儿推开门就走。　　  等到她欢快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底部时，凯西才想起正事：“哦对了，何慕斯先生你好，我是《A学院时空》的记者凯西•西格尔。我们的报纸想做一期人物专访，请问我能够采访你吗？”　　  约翰问：“几点了？”　　  “呃，上午九点三十七分。”　　  约翰一脸解脱：“现在赶去上课来不及了，走过去都下课了。那好吧，西格尔......你想问些什么呢？”　　  “首先，第一个问题，我刚刚听柯迪林说她才是侦探。”　　  约翰倒是吃惊：“没错啊，本来就是啊。我是她助手。”　　  凯西更吃惊：“真的？”　　  “夏洛塔不喜欢被人盯着。她说她一被人关注说话就要结巴。”　　  怀着世界观被扭转的深切恐惧，凯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和柯迪林一起住？”　　  “我住楼梯口，你没有看到那里有个小房间？阁楼是夏洛塔一个人住，但是阁楼空间大呀，我们平时在这里自习。”　　  “好吧进入我们的读者喜欢的问题，能讲讲你......啊不，柯迪林的探案故事吗？”　　  阁楼里一时间陷入肃穆的静默。过了半晌，约翰缓缓抬起头道：“故事很长。”　　  “我有耐心听完。你讲吧。”　　  “那我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