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夜深人静。  破旧的街巷,几处昏暗的灯光。脏乱不堪的巷子,巷子隐在黑暗中,似有洪水猛兽张牙舞爪地把人吞灭,  脚步踩在地上的易拉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巷子里格外突兀。  韩修承把脚底踩瘪的易拉罐用力踢到了角落,扫视了眼周围,黑漆漆的。  偶尔几声犬吠打破了夜的寂静,他靠在车门边吸完最后一口烟,抖落手中的烟灰,用手指掐灭烟头,向巷子里走去,消失在黑暗中。  破败的屋子里,窗帘紧闭,屋内乌烟瘴气。  韩修承踢开门,迟了几秒才进去。  “哥!”  “承哥!”  姜铭和强子看到他进来,两人从沙发上站起来。  韩修承视线落在地上被绳子绑着的人,身上白T恤蓝色牛仔裤,手脚都被绳子绑住,嘴巴被塞着毛巾,蜷缩在地上,微微颤抖。  瘦削的模样,眼窝凹陷下去,烟圈发黑,嘴唇接近紫黑色,乞求的眼神看着来人。  韩修承眸子缩了缩,眼睛瞥向两人。  姜铭指了指地上的人,“黄莉早上哭着给我和强子打电话,涛子打了她,还把我们送过去的钱抢走了,我们今天下午出去遇到涛子,涛子和一帮人在前面那个巷子磕药,警察刚好过来了,我们就先把他带到这里了。”  韩修承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看不清情绪,蹲下身子,“黄莉怎么样了?”  强子抬起腿猛踹地上人一脚,淬了口唾沫,“妈的,涛子你真不是男人,老婆你都敢打,黄莉肚子里怀的还是你的崽儿。”  姜铭看着暴脾气的强子,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拦住强子,看向韩修承,“哥,黄莉身上都是皮外伤,强子带着去医院检查,孩子没事儿。”  韩修承拿开地上人嘴里的毛巾,“涛子,你碰到我底线了。”  何涛张了张嘴巴,泣不成声,“哥,我错了,不要把我送进去。”  “你个龟孙子,你对得起黄莉吗?你让她下半辈子怎么办?”强子跳着作势要继续打。  姜铭拦住,“涛子,我们也不想送你进去,但是不能看着你继续堕落下去,黄莉和孩子还得靠你养着。”  “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吸了,”何涛挣脱绳子,抱着韩修承的腿,“哥,不要送我进去好不好?”  韩修承顿了几秒,看着何涛的眼睛,“涛子,我们四个人中就你成家了,你身上扛着有责任,我有没有说过你们碰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沾那东西。”  “说过,对不起,哥,”何涛懊悔地篡紧韩修承的裤子,“哥,你就放了我一次,好不好?”  “放你麻痹,再放你孩子就没了,”强子挣脱开姜铭的束缚,一拳头打在何涛脸上。  何涛倒在地上,闷哼地想还手,可是身体虚弱地手无缚鸡之力,一拳拳打在他身上。  韩修承没有阻拦,站起身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整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他妈能耐了,打老婆,我没你这样的兄弟!”  姜铭看韩修承没有阻止,这打的差不多了,鼻青脸肿,不忍直视,他拉住强子,“行了,够了,再打还没送进去,就被你打死了,送进去的就是你了。”  强子一噎,收住手,瞪着地上何涛,似乎还不解气。  “涛子,知道我为什么把酒吧一半分红给黄莉送过去吗?”韩修承冷眼地看着地上的人。  何涛躺在地上,吐了口血水,吃痛地摸了摸嘴角,摇头,“不知道。”  韩修承没有接话,拿起桌面上的啤酒瓶,冰凉的触感,沁透手心,他不适地攥紧。  “哥,现在怎么做?”姜铭迟疑地问。  强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气愤兄弟吸毒,但是真正地送进去还是不忍心,这么多年相依为命,四个人一块打拼,跟亲兄弟没有什么区别。  强子闷不吭声,“涛子这咋整啊,哥!”  “你们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吸了,我会好好养家,我不能让我儿子以后有个坐牢的老子,”何涛带着哭腔。  韩修承沉默了会儿,习惯性地去摸口袋的烟盒,才想起刚才在外面抽完了最后一支。  过了半晌,“送进去吧。”  “哥?”强子最先沉不住气。  姜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蹲下身子钳住何涛的双手。  “哥,姜铭,强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们都是亲兄弟,你们凭什么让我去坐牢,你们有良心吗?”何涛挣扎着不愿意,气愤地看着三人。  姜铭人高马大,他几下就把何涛束缚,“那我先送过去?”  韩修承眸子沉了沉,嗓子眼略显疲惫地“嗯”了声。  “哥,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大家一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为了个这事儿送我进去,我看透你们了。”  “哥,哥,我错了!不要送我进去!哥!”  姜铭没有吭声,默默地把手抓紧,拎着何涛向外走去。  汽车启动离开,嘈杂声逐渐消失,黑暗恢复安静。  “哥,涛子会不会很恨我们?”强子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韩修承。  “你刚才不是打得挺欢的吗?”韩修承瞥了眼他,“给我根烟。”  “喔,”强子给他掏了跟烟,点燃,“我那不是气那狗东西不争气嘛,可是我从来没想过送他进去。”  韩修承猛吸一口,半眯着眼睛,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远处的黑暗。  声音哑哑的,“我给过机会。”  “哥,我知道上次送过去酒吧整整一半分红,你是为了试探涛子,我也没想到这孙子一点都没给黄莉留,全部抢去吸了。”  “钱给到就行,”韩修承答。  “那黄莉怎么办?”强子是嘴硬心软,还是担心兄弟一家子。  韩修承抖了抖手中的烟灰,复了又放进了嘴里,“把酒吧的钱再合计合计,除了营业要用的,都送过去,养孩子也不能马虎。”  强子半晌点点头。  “你和姜铭没事儿多照顾照顾他家人。”  强子爽快答应,“知道了哥,你不说我们也会做的。”  韩修承点点头,吸完最后一口,把烟头在桌面摁灭,从窗子抛了出去。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往外走去,“你们记住我的话,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涛子。”  夜里的冷风迎面吹来,拍打在脸颊,充斥着巷子里腐臭味儿。  韩修承不可抑制地皱着眉头,他抬头看了眼夜空,除了月亮似乎没有其他了。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他和姜铭遇到了何涛,那时候何涛正在跟一帮混混打架,他们救下了涛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四个人一起走过风风雨雨,四个人挤过一个床铺,吃过一碗饭,甚至啃过一个馒头。  现在生活越来越好,涛子最先成家立业,却偏偏走上了这条路。  他不知道今晚这个决定对不对,但是他不能放任着涛子不管,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他双手胡乱地拨了把头发,烦躁地靠在座椅上,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谌墨一晚上并没有和希诺联系,她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她主动给谌墨打电话,闭口也没有提看到他劈腿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闹得最后不欢而散,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吧。”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顿了几秒才回复,“今天可能要加班,我明天有时间联系你,好不好?”  “好。”  她默默地挂断电话,从容地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脸色毫无血色,愣了两秒。  希诺打开柜子,又重新换了套衣服,把头发拢了拢,拿出化妆包,化了个淡妆。  她看好时间,出门。  再一次来到中霖公司,希诺选择了公司对面的咖啡厅,坐下来点了杯咖啡。  这家投行公司她太熟悉了,闺蜜和谌墨都在这里上班,这几年来,她来过无数次。  只是她现在越来越没有勇气看过去,昨天的一幕到现在也不能让她释怀。  愣神的片刻,从门外进来一位身形高挑的美女,挑染的黄色长发,一身紫色连衣裙,搭配着露背裸色高跟鞋。  “两杯咖啡,打包带走!一杯美式,一杯拿铁!”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不得不注意站在前台的人,门口又是那辆熟悉的红色保时捷。  离下班时间还有十来分钟,女孩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坐在吧台低着头玩手机。  “墨,我在你公司楼下,给你买了你喜欢的拿铁。”  “好,等你喔!”  希诺握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咖啡撒了点在桌面,她平静地从包里拿出纸巾,一点点把桌面抹干净。  她兀地站起来,向吧台走去。  “你好,”希诺硬生生扯出一丝笑容,自以为得体地主动搭话,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抱的什么心态。  女孩胡疑地抬起头,“你是?”  希诺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放下包,“我是谌墨的未婚妻。”  女孩迟疑了一秒,拉下脸上的的墨镜,露出脸上精致的妆容,打量的眼神扫了眼身边的人,顿了一秒,跟她在谌墨手机上看到的照片如出一辙。  白色一字领荷叶衫,黑色阔腿裤,棕色的短卷发梳成了简单的马尾,脸上化着淡妆,乌黑亮丽的眉,眼睛深邃,红唇紧抿,淡然中又透着坚强。  方妍忽地意味深长地说,“是你?我听说过你。”  希诺一噎,半晌不知道怎么回复,“你们这样多久了?”  “哪儿样?”方妍哼笑一声,“我是光明正大地和谌墨在一起。”  “可是我和他已经订婚两年了,”希诺听到这语气,把目光移到女孩脸上,不可置信地盯着女孩脸上的理所当然。  “美女,你的咖啡好了。”  方妍接过服务员手中的咖啡,不以为然地看向她,“订婚不等于结婚,结了婚都能离婚,再说你们都订婚这么久了不也还没结婚麽?”  希诺眸子缩了缩,心里就像被什么戳了下,生疼,反问,“结婚是我和谌墨的事情,现在的第三者都像你这么理所当然吗?”  “你,”方妍一噎,没想到她会攻击,脸拉了下来,强忍住心中的怒气,“谌墨早就想和你分手了,我和他已经在一起一年了,他爱的是我不是你。”  希诺冷笑,“可你还是第三者,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如果他爱你就不会让你当第三者了。”  方妍篡紧手中的袋子,气愤地眯着眼睛,趾高气扬地在希诺眼前晃了晃手机,“谌墨给我打电话了,我先走了。”  女孩的个子比希诺整整高一个头,穿平底鞋的希诺,扬起头,强撑起势气,“慢走不送。”  她踩着高跟鞋气得往外走,忽然又想起什么,退回来,“对了,就算是第三者又能怎样,马上就不是了,谁能拿得下他,才是真本事,明天中午你来景丽山庄,一定会有一个很大的惊喜。”  人走后,希诺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椅子上。  目光紧盯着门外的人,心像数万跟钢针插着,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她恨这样胆小的自己,竟然没有勇气站出去质问谌墨,她不懂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她低下头咬着下唇,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谌墨接过方妍手中的咖啡,贴心地关好车门,似乎察觉后方有一道炙热的视线,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店内看。  “看什么呢?谌墨,”方妍轻轻地吻了下男人的嘴角,把自己手中的咖啡凑到他跟前,“尝口我的,你一直喝的拿铁,偶尔也换换口味。”  谌墨闪躲地皱皱眉头,可是看到身边人无比期待的笑容,硬着头皮浅尝了一小口。  “妍妍,上次跟你们公司合作的营销策划,那边怎么说?”谌墨边开车边问。  方妍打开包里的镜子,补着脸上的妆容,“我只是刘总的助理,好多事情也不太清楚,不过看刘总的态度挺满意的。”  看到身边人没吭声,她补好妆,侧头轻轻地用手蹭蹭男人的胳膊,“再过一个月我就不方便上班了,回家好不好?”  男人迟疑地躲开,眸子闪过复杂的神色,无奈地说,“我在开车,坐好。”  方妍立马坐直身体,小声嘟囔着,“你忍心让我那么辛苦吗?”  谌墨叹了口气,眼睛目视前方,终妥协,“下个月就给公司休假吧,其他的事情我来办。”  “好,”方妍满意地回答,小女人的娇羞尽显,眼神里流露一切尽在把握,而她也并没有提过见过希诺的事情。  希诺回到家里,一路上心情异常平静,脑袋里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了。  一回到家里,心情烦躁地不可抑制地想爆发,急需找一个发泄口,再憋她会疯掉。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谌墨的影子,气氛压抑得她喘不过来气,她倒了杯凉水,往嘴里灌了几口,放下的时候水杯倾洒了出来。  手机屏幕被浸湿,她连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扶好杯子,却不小心打翻放到桌边的手机。  她心急火燎地捡起手机,屏幕已经摔碎,出现触目惊心的裂痕,她停下手上动作。  猛地拿起杯子向地上摔去,玻璃杯应声而裂,发出很大声响。  玻璃渣溅到脚边,她声嘶力竭地大叫了声,“啊!”  希诺坐下,手肘撑在腿上,捂着脸把脑袋埋在了腿间。  这种控制不住情绪,让她忍不住抓狂。  希诺知道她和谌墨感情早已出现问题,但是却没有想到谌墨会出轨,自己竟然可笑到只要他回心转意,她就原谅。  她好想亲自问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现在却只敢蹲在角落,连开口质问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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