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1991年9月29日晚　　　　实在大困了，一下自修我就跑回宿舍躲进床想好好补一觉。不料还没睡着，林倩和晓筠就叽叽喳喳进了宿舍。她俩仍在谈论昨晚的生日会。谈着谈着，林倩问：“诶，你说蓝老师真的爱明月吗？”“这还有假吗？像明月那样的天生尤物，应该是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而蓝老师又是男人中的男人，怎么可能例外呢？”晓筠接口。“所有男人？未必吧？我们班的乔飞、修文、涵柏他们就没有喜欢明月呀？”林倩表示疑义“他们或是有色心没色胆，或是有自知之明，或者会装罢了。如果不是这次晚会，我们又怎知悠扬、黄熠他们喜欢明月呢——他们平时不知有多酷，似乎谁都不放在眼里，可是你看昨晚他们……。”晓筠进一步论证。一阵沉默，此时我已睡意全无，还好中午睡了两个小时。过了一会，晓筠又接着侃侃而谈：“不过梦中情人也只能出现在梦中罢了，像明月那种公主般的大众情人，不会将太多的感情浪费在这些裙下之臣身上的，她要找真正的王子来配。”“蓝老师难道不是王子吗？他才貌兼备，而且——”林倩呐呐道。“蓝老师是我们心中的王子，但不是明月的，因为他MONEY不够多，所以你不用灰心。”晓筠又出惊人之语。我心里一怔，原来林倩也喜欢蓝老师，我怎么觉察不出来呢？噢！怪不得上次在少女清泉瀑她亲近我。“你胡说什么呀。”林倩急了。“你呀，也是有色心没色胆，连我都瞒得死死的，怕什么呢，爱没有罪，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再说我觉得蓝老师气质与明月的不太协调，反而他的书卷气倒是很衬你的古典美。”“唉！不要说笑了，我哪里配得上蓝老师，再说他也从来没注意过我，我倒是觉得他对蓝——”底下的话给我一个侧身的动作中断了，很快两人就转换了话题，没多久林倩便告辞回了她的宿舍。而我则陷入沉思：“在这学校里究竟有多少人暗恋着蓝老师？又有多少人膜拜明月？而昨晚又有多少人一夜不成眠？明月真的如晓筠所说的图钱不图人吗？不会吧？那她跟秦臻又是怎么回事？……。在蓝老师的眼中，我该是个问题学生吧？是我眼中浓浓的愁伤还有散漫的泪水让他心生怜悯，让他不得不多接近我，引导我吧？而我跟林倩都误解了。自己昨晚今天这一闹，不知他会怎样想？他将怎样对待我？而我又将如何面对他？他可能会装作若无其事，可我装得来吗？……。”　　慢慢地，我沉入了梦乡。　　　　1991年9月30日　　　　我的生日过得跟明月大大不同。农历四月三十，在那个星月无光的黑夜，我在影子、大海的陪伴下，坐在遣心岩上，一边咽着2元一杯的蛋糕，边看着电影，间或啜一口以清珠、苹果调成的饮料。　　虽然电影的画面凌乱、不边贯，但也无碍我看得心神激荡、泪雨滂沱。我看的是记录片，主要记录我、明月、秦臻三人生日的欢乐场面，主要人物也就是我们三个及叔叔。每回明月都是甜甜地笑着、甜甜地说着；秦臻都是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笑着，静静地给我们捉弄着；而我总是得意地闹着，得意地笑着！照例每回叔叔都是慈祥地看着，慈祥地笑着。我今年的生日多么冷清！多么落寞！往年的生日又是多少热闹！多么隆重！最不济的时候都有几个人陪我过，去年为了庆贺我全市全能竞赛第二名，也为了毕业之前让大家热闹一下，以作记念，叔叔请全班同学参加我的生日派对，那个场面，那个气氛跟明月前晚的有得一比！当时很多同学送我的生日礼物也很有意思，很投我意：叔叔送我一盆珊瑚树，他知我觊觎这宝物好久了。张致远送的是一幅自画的《鹏程万里》；赵斐然送的是贝壳相框；婉如送的是一奇美的大扇贝；可儿送我水晶音乐盒，秦臻送我脂砚斋重评的《石头记》，他每年都送我一套名著。明月送我一个玉手镯，她说东方伯伯前些天到云南出差给我俩每人买了一个。派对中李易峰闹得最欢，他还起哄秦臻为我念一首情诗，起哄要我俩相拥合影。我当时以为秦臻害不肯，没有注意到秦臻跟明月表情的异常，他俩那时早已好上了，只是我被蒙在鼓里而已。“鱼那么信任水，水却煮了鱼。叶子那么信任风，风吹落了叶。”　　昨晚，我又重温这部电影，又泪透枕巾，一夜难眠！过去一年多所发生的事比梦还荒诞、迷离。我至今还不愿相信是真的。与秦臻、明月有关的日记、礼品、信笺以及我向他俩追回有关我送的所有东西、及我们的合影，相片，都给我一把火统统烧掉了，可与他们有关的记忆却怎么都烧不掉！我本以为能躲开他们，能以时光之流来洗掉他们的影子。可仿佛是上天要惩罚我的任性与一意孤行，明月象鬼魅一样跟到这间学校，闹得我不安生。没有她，我会按当初设想那样平平静静读完三年，那会生这么多事来！　　我又想转学了，可能转到哪里去呢？要是叔叔还在该多好！　　　　1991年10月10日　　　　走进荷湖，本欲赏景散心，却不料几天不见，万柄绿荷衰飒尽！茫然四顾，周遭的其他景物依然苍翠挺拔，不见丝毫颓败之象，只有这荷湖满眼秋色，怪哉！这水中芙蓉为何如此不经风霜？天性使然？环境使然？水中寒气重于陆地？可同一湖的睡莲却仍红艳灿烂呀！唉！算了，自己这昏糊脑子，怎解得了自然的奥秘；还是吟诵两首诗哀悼这枯荷吧。：“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番霜。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碧波间。”正随口胡吟，却不经意间见蓝老师正闲庭信步往我这边而来，我立马竭力整理表情，调匀气息，以便从容应对他。可顾此失彼，他到了跟前，我还找不出话来打招呼。倒是他先问，“盈盈，怎么躲到这里来啦？”我心莫名其妙一跳，背书似地答：“因为羞见老师呀，蓝老师救了我，我本该当面拜谢老师的大恩，可我既心虚又有愧，不敢面对老师，故一直拖着、躲着。只是暗下决心，以后好好学习，积极做人——做个好学生，不负老师的一片苦心。等将来有了出息，再好好报答老师的大恩大德。——想想老师为我操那么多的心，付出那么大的心血，我却没一点改变，没一点长进，真是惭愧死啦！老师，我是不是一个特别令人头痛的问题学生呀？我——。”说到这里，我眼睛涩涩的，声也变了，便红着脸，低头咬住嘴唇。蓝老师的眼越睁越圆，脸上似乎不停闪烁着：“？！。”他低沉着嗓子答：“你不是问题学生，有问题的反倒是老师，‘为师不尊，为徒不敬’。你怎么会认为自己是问题学生呢？老师一直都没把你当问题学生看啊。你是有些孤僻、不合群，但不至于成了问题学生，你不是问题学生，我们班没有问题学生，只有问题老师。”我讶然抬头凝眸仰望，似见到他眉宇间凝着一缕看不明、道不清的忧愁。“老师我几天一直在反思、检讨，又一直被几个问题困扰，百思不得其解，——盈盈，你十六那天怎么在灵龟岩上逗留那么久，你知道那里是很危险的吧？而且还哭得那么伤心，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老师说吗？”我瞿然一惊，心一紧，脸一热；忙别过脸，转身去抚柳，好一会才支支吾吾答：“我本只想在龟背上坐一会就撤，谁知竟睡着了，还睡得那么死，涨潮都不知道。唔，我——可能是前一晚太激动了，睡不着，宿舍的人吵得太厉害了。唔——”编不下去了，可蓝老师并没接话，而且好像一直在出神的望着我，我的心好虚好慌，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正在这时，游移的目光定在了一个袅着细腰分花拂柳而来的倩影上，心尖一颤，不自觉的扯了一下嘴角，便转口托辞：“蓝老师，我今天脑子不大好使，没法解释清楚，我先回教室了。”然后转身对着十几步外的明月及李英虚浮一笑，便从另一路匆匆岔开走了。没走多远，明月娇软声浪飘入耳中：“蓝老师，盈盈怎么一见我俩就跑了呢？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