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

五人刚一出门，庆王王妃就得到了消息。　　庆王妃坐在前厅的椅子上，端着茶，慢条斯理地喝着，眼睛盯着茶杯里飘动的茶叶，慢声问道：“可知道那姜可去了哪里？”　　身边的大丫头彩蕴摇头：“现在公子院子侍候的人嘴极严，只知道姜可出了一趟远门，今天才刚刚回来。”　　“他一回来，公子就进了宫？”　　“是。”　　“去把世子给本妃叫来。”庆王妃想了想，便对贴身的大丫头彩珠道。　　“是。”彩珠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你说，咱们家的这位公子，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庆王妃像是想事，也像是在问身边自已的奶娘邢妈妈。　　“娘娘，我瞧着，长公子倒是个想做事的人，咱们家世子爷现在也得了爵位，娘娘还是把心放到世子爷的身上吧。”邢妈妈对庆王妃始终对这位长公子念念不忘的针对有些无语。　　可她一个下人，还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在心里暗自想道：哪日回到府里，一定要和夫人说说，让夫人劝劝娘娘，这样下去，怕是对世子和娘娘都不利呢。　　那大公子平时看着不多说话，可偏偏就是得了皇帝的宠，这个是谁也强求不来的。大公子虽然不是世子，可架不住大公子身后有皇帝撑腰啊。　　而且，看王爷的架势，怕是也在心里对大公子分外的厚爱呢。　　王妃见她的奶妈妈这么说，想了想道：“你说，让笙儿和大公子一起做事可好？”王妃的心头被邢妈妈一说，想到李庆毓平日里随时都能够进宫面圣。若是她的笙儿也跟着大公子一起出出进进的话，岂不是也能随时的进宫去面圣。　　这和陛下见的面多了，自然就会不一样，说不定自家的笙儿也是能得帝宠的。想到这里，王妃竟然有些雀跃起来，满脸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你说，若是让大公子带着笙儿去面圣的话，会不会陛下也会对咱们家的笙儿另眼相看？”王妃有些热烈地看着邢妈妈问道。　　邢妈妈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小姐怎么会这么天真。那帝宠是那么好得的，没见着陛下的几个儿子都是一般的不得帝宠吗？　　偏偏就是这个大公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得了陛下的青眼。连皇子都比不上，弄得现在皇子见了大公子都要客客气气的。　　以前对大公子不闻不问，后来对大公子暗中刁难，现在却要大公子提携世子，只怕这个主意却是要打错了。　　邢妈妈想了想道：“娘娘，奴婢看，还是让世子爷跟着学些事务，像府里的内事外务的，这些事早晚有一天都是要落到世子爷的头上，现在世子已经袭了爵位，也该在这上面用用心。”　　“你说的也对，可是，现在府里的外务都是由仝管家在打理，若是让世子去接手，怕是王爷那边不会答应。”王妃有些犹豫。　　“王爷还在世呢，让世子接管府里的外务，这不是要把王爷架空吗？”王妃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已的奶妈妈。　　“娘娘。”邢妈妈听了王妃的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奶大的孩子，长大嫁为人妇怎么就变得这么没脑子了呢？　　“奴婢说的是跟着管家学习外务内务，并没有说要接手，现在王府里还是王爷当家啊。”邢妈妈不得不把话说明白了，再这样说下去，真有一天这话传到了王爷耳朵里的话，她肯定得不了好。　　“算了，我再想想吧。”王妃见邢妈妈的脸色微有不好，也懒得再说这件事，不过，这件事却是被王妃放到了心上。　　邢妈妈见王妃这样的态度，心知这件事怕是还没有被王妃打消念头。一思及这件事若是传到王爷耳朵里的后果，邢妈妈就一阵的肝颤。　　既然王妃的念头打不消，那她也只能回府里去搬兵了。　　邢妈妈看了一眼王妃，默默地站在王妃的身后，不再说话。　　　　李庆毓拿着图纸匆匆地进了宫，此时的元瑞帝刚刚批完了一批折子，神情有些疲惫地冲着李长生挥了挥手、　　李长生小心地上前，把御案上的奏折捧起，转身去往内阁。　　“陛下。”一个小内侍悄悄地走进来，“庆王府大公子进宫面圣。”　　“快，让他进来。”元瑞帝一听李庆毓来了，满身的疲惫立即远离，精神为之一振。　　“是。”小内侍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引着李庆毓进了大殿。　　“臣，见过陛下！”李庆毓说着，就要下跪。　　“好了，别行礼了。”元瑞帝没容李庆毓跪下行礼就摆了摆手，“你进宫又是有事？这才回来几天，歇过来了吗？”　　元瑞帝站起身来，走下了御阶，来到李庆毓的面前，笑着问。　　“陛下，这次可是大事。”李庆毓还有些幼稚的脸上，带着一股子欢娱，“是解决咱们大禹干旱的法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怀里放着的图纸拿了出来，递给到了元瑞帝的手上，“陛下请看。”　　“这是什么？”元瑞帝扫了一眼手里的图纸，忽而恍然道，“这就是你曾经说过的……水车！”　　“正是。”李庆毓笑着指着水车的全图道，“陛下请看，就是这个东西，只要放置在有水的地方，就能自已把水带到岸上，不用人力。”　　“这是从何而来？可有实物？”元瑞帝有些兴奋，去年干旱差一点把国库掏了一半去，今年若是再来一次，怕是国库就会真的空了一半儿。　　今年从年初始到现在，竟然还没有下场透雨，这干旱却是肯定的了。　　他这些日子正在为这个发愁的睡眠不好，吃得不香，若是再过半个月不下雨的话，他就得去泰山求雨了。　　这求雨是求雨啊，若是求到了还好，那些个世家就会都闭上嘴。若是求不到，只怕那些个人又要多出些说道。他的政令推行怕是又要受到莫大的阻碍。　　他这正犯愁呢，想不到，李庆毓却在这个时候拿了这个出来，若是真的可以将河水湖水汲上河岸，这干旱的问题便也得到了初步的解决。元瑞帝的压力怕是要大大地减弱，也可以让他喘口气。　　元瑞帝此时看着李庆毓，那真是要多喜欢就有多喜欢。总觉得在李庆毓的身上可以看到那个被他放在心底深处的那个女人的影子，所谓的爱屋及乌也不过是如此。　　想当初，在皇子府里的时候，那个女子也是这般的替他分忧，为他着想，想不到，她生下的儿子也是这般。　　只是可惜，夺嫡之时，他竟然没有能保护好他一直心爱着的女人，连带着不得不把才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寄放到外面，才能够安全地养到这么大。　　元瑞帝想到逝去的女人，心里微微有些伤感，看着李庆毓那双与那个女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心里的柔情竟然一下子涌上心头，眼底泛潮。　　“是，正是因看到了实物，所以臣才会带着它来见陛下。”李庆毓停了一下，“陛下若是想知道详情，就让人把臣的近侍姜可唤来，他今天刚刚回来。”　　“快，让他进来。”元瑞帝大手一挥，身边的小内侍立即出去，把候在外面的姜可带了进来。　　“说，把你见到的都跟朕一一说来。”元瑞帝站在大殿之上，盯着手里的图纸，心里想着这东西的实际样子，对跪在地上的姜可道。　　姜可把自已见到的场面一一地告诉了元瑞帝，并把清源的县令刘文武也跟着他一起到了青山村的事也一并告诉给了元瑞帝。　　“嗯，刘卿倒是个能干实事的。”元瑞帝点了点头，“这件事他若是知道，定是会想办法施行的。”元瑞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起来吧。”　　李庆毓道：“陛下，咱们是不是也可以把这图纸发下去？”　　元瑞帝微微地摇了摇头：“不必，图纸放下去，若是底下的人不上心的话，那也就是一张纸。”元瑞帝转头冲着一边侍立的小内侍道，“传工部的尚书曹晖。”　　小内侍应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李庆毓一下子想明白了，脸上也不禁露出笑意来：“还是陛下英明，若是由工部招人制造出来，发到京郊各县，就不会耽误事情，可对？”　　元瑞帝看着歪着头认真看着他的李庆毓，心头一阵的柔软，轻轻地点头笑道：“对，正是如此。”元瑞帝在殿里慢慢地走动着，淡淡地道，“这是急事，容不得丝毫的差池。不把责任放到个人的头上，下边那些个大臣，他们是不会急朕所急的。”　　李庆毓闻言轻轻地点头：“陛下所说及是，臣觉得，朝堂之上认真做事的人并不多。一个个尸位素餐。空占着一个位置，领着俸禄，却不肯办些实事。像去年和今年这般的年景，却不思替陛下分担，想办法，只知道伸手向陛下要银子，这要银子却是一个赛一个的积极！”停了一下，见元瑞帝并没阻止他便又小心地道，“陛下，这些朝臣这般敷衍，不如多启用一些年轻的士子，也算是一股清流。”　　元瑞帝看着李庆毓因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微微地摇头道：“庆毓，你当朕不知道哪些人是不做事而哪些是做事的吗？”元瑞帝微微地叹息了一声，“这些年来，从□□开始，到朕，已经经历了三朝，哪一朝没有新人踏进殿堂，可是又怎么样了？还不是日渐与这些人同流合污，哪是说能改变就改变得了的。”　　李庆毓望着元瑞帝有些懵懂却带着一抹不服气：“难道就任由着他们这样下去？白白地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肯为朝廷和百姓办事？”　　“傻孩子！”元瑞帝低叹一声，笑着抚摸了一下李庆毓柔软的发丝，笑道，“你该听说过，水至清而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一个国家这么大，怎么可能人人都是做事的人，有些滥竽充数的人，也是正常的。你只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就可以很好地利用他们为你做事。”停了停，让李庆毓消化一下，元瑞帝才又道，“并不是认真做事的人就能真的办成事，人性都是有弱点，只要你把握好这个度，就会用的得心应手。”　　李庆毓默默地把元瑞帝所说的记在心里，知道，这是元瑞帝在教导自已为人处事的手段。虽然现在他还不太懂，但是随着他的长大，他的阅历也在增长，他不愁没有懂的一天。　　元瑞帝看到李庆毓沉思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地点头。　　这孩子知道用心，而且，凡事能听进人言，这是最重要的。只是，这孩子也是太天真些，什么话都敢说，这却是他最最担心的。　　看到李庆毓，再想想自已已经成年的几个儿子，元瑞帝在心里也是暗自的叹气。　　他的长子出生不到一年就夭折，次子在那次夺嫡的时候受伤，有了残疾，与皇位无缘。　　三子就是这个当初被迫送走的李庆毓。　　四子李庆沣只比李庆毓小不到三个月，现在已经开府。只是四子的为人与李庆毓相比，真是让元瑞帝深感不满。不过，四子却是个圆滑的人。　　剩下的个皇子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都还不成事。　　这唯一一个成事的，做事却有些好高骛远，眼里没人没事，一心只想着拉拢朝中的大臣。　　这开府不过半年，这满朝的大臣，倒是让他拉拢了一少半儿。只是这些大臣也是真心的愚蠢，就算是站到了太子的阵营里，最后做决定的还不是他这个当皇上的人。何况现在他还没有立太子呢，何必那么着急。　　李庆毓把元瑞帝的话消化了一下，恍然大悟一般地道：“陛下，我明白了。”　　元瑞帝回过神来，看着李庆毓一副恍然的模样笑道：“说说，你明白什么了？”　　“人好比尺寸，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可是，缺了尺不成，短了寸也不行。用人之计，就在于，用他之长而避其之短。”李庆毓微笑扬着头看着元瑞帝一脸的期待。　　“嗯，不错，领悟的还很透彻。”元瑞帝很满意李庆毓，想了想便道，“这件事也是你找到的，这样吧，一会儿工部尚书曹晖来了之后，你与他一起去做这件事。尽量把这个水车推广出去，让有旱情的地区都能用上，减少损失。你可愿意？”　　“陛下，您这是让我办差？”李庆毓一脸兴奋地道。激动之下，连臣都不说了，直接喊我。　　一边的李长生听了，只是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一下元瑞帝，马上就低垂了头，装做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正是。”元瑞帝点头，“你也十五岁了，皇家的子弟，十五岁就已经成人，也该是时候让你学着办差了。”　　“是，陛下，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李庆毓郑重地行了一礼道。　　“好。”元瑞帝笑着扶起李庆毓，“这个曹晖为人还算是能办事的，你与他多学学，工部里倒是有几个手巧脑子活的人。”　　“陛下，若是只用工部的人，怕是做不了那么多的水车，肯定是要耽误事情的。”李庆毓想了想道。　　“这件事朕交给你和曹晖，至于你们如何去做，朕就不插手了，今年粮食是否能够保住，就看你们的能力如何了。”元瑞帝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把旱灾放在眼里。　　李庆毓知道，这是元瑞帝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力，若是这件事办得好了，那他就可以站在朝堂上，参与政事。　　“陛下放心，臣一定与曹大人好好共事，争取把灾情降到最低。”李庆毓满怀信心地说。　　今年地是种上了，可是许多地区都没有下一场透雨，尤其是西北地区，旱是肯定的。若是在这期间能够浇上田，那么，北方的秋收和南方的夏收最少能保住八成左右。　　“嗯，遇事多请教曹大人，不可独自做决断。”元瑞帝点头，对李庆毓的用心还是比较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