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你这丫头，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向妈在忙乱里还是不忘加了一道菜。　　“我这是吸取经验教训好吗？”向晚赖在沙发上，坚决不踏进厨房一步。　　“对了，我突然想起件事儿。”向妈扭过头，“阳阳上午打电话找你，后来找到没？”　　“嗯。”向晚含糊着应了一声，拉过一个靠枕抱到怀里。　　“那就好，我看他挺着急的，是有什么急事儿吧？”锅碗瓢盆的碰撞间，向妈的声音依旧清晰刺耳。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向晚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他们公司周年庆需要在我们店里订甜品，本来约好上午面谈的，我临时有事，手机又没电了，就忘记跟他说了。”　　“你啊，都多大了还是改不掉这爱忘事儿的臭毛病。”向妈端着一盆红烧肉走到餐桌旁，转身叫道，“吃饭了。”　　“爸，吃饭啦！”向晚朝着房间大喊了一声，才又扭过头来，“年纪大了不是更健忘嘛。”　　“你还知道年纪大了啊！”向妈瞪了向晚一眼，看她已经塞了五六块红烧肉到嘴里，忙压住了她的筷子，“别吃了，都快被你吃完了。”　　“为什么不让我吃啊？我都瘦了！”向晚抗议着收回筷子，愤愤地咬了一口。　　“是吗？”向妈上下打量了一番，嫌弃道，“没看出来。”　　“……爸！”向晚回过头，身后刚刚打开一条缝的房门又轻轻关上了。　　　　吃完饭，洗碗的重任自然又落到了向晚的肩上，她有气无力地打开水龙头，突然扫到一辆熟悉的车，愣了好一会儿，才使劲摇了摇头，开始认真地刷碗。　　想什么呢？不过是辆同款型的车而已，可是……真的连车牌都差不多，要不是刘画说过不是他，刚刚是不是差点就要冲下楼了呢？　　向晚叹了口气，慢慢放下手中的碗，双手撑着洗碗池，缓缓低下了头，泡沫混杂着污水，悄悄滴落到她的脚边。　　　　阴影里，林阳看着窗口忙碌的身影，解下安全带，站到不远处的树丛里。　　厨房的灯灭了，房间的灯亮了。房间的灯灭了，卫生间的灯亮了。卫生间的灯灭了，房间的灯重新亮了起来。应该是洗完澡了吧，林阳想象着向晚趴在床上，撑着脑袋看电视的样子，手酸的时候，她总会按下暂停键，飞快地将头砸进枕头里，两只手胡乱地飞舞着，很快便缓解了过来。想着想着，林阳不觉笑了起来，伴着无比清晰的回忆，终于所有的灯都灭了。　　林阳生疏地点起一支烟，火光明明暗暗，过了许久，终于也灭了……　　　　时间过得飞快，月亮圆得更快，中秋节就这样伴着月饼的香气降临了。　　餐桌上照旧是三大家子，只是向晴要加班，所以只能由姑姑姑父带着向雨来了，直吵得恨不得要上天去摘个月亮才罢休。向舒还是一样的乖巧懂事，紧紧牵着妈妈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向晚甚至差点忘了她也还是个孩子。　　“嫂子，多吃点，最近又瘦了呢。”向晚夹了一筷子肉丝，放到舒悦碗里。　　“就是，有时间啊，多回来吃饭。”向妈附和着，给向舒夹了个鸡腿。　　桌子对面，向雨的碗里堆满了红烧肉，他却还是嘟着嘴，恨不得把整个盆都抱进自己怀里。　　向晚侧身给舒悦倒了杯红酒，两人碰了碰酒杯，都是一饮而尽。　　　　热闹过后，总是格外的孤寂，向晚靠在窗边，打开闲置了一天的手机，微信里跳出许多消息，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向晚把手机扔回床上，低头看去，熟悉的车，停在熟悉的位置，向晚突然很希望车里走下来的，真的会是林阳。或许，明天是时候该回家了……　　　　“妈，我走啦。”向晚慌乱地穿上鞋，探着身子往厨房里知会了一声。　　“这么早？不吃饭了？”向妈拿着锅铲转过身来，一脸诧异。　　“不了，路上随便吃点就行。”说话间向晚已经出了门，只在门缝里露出半个身子。　　“那行吧，慢点啊。”向妈嘱咐着，正要说点别的，门啪的一声就关上了。向妈不禁摇了摇头，兀自走回厨房里去。　　　　冲到门口，向晚猛然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气味很是难闻，似乎已经许多天没有人住了，向晚打开门窗，拿起阳台上的拖把，开始挨个房间清扫起来。　　也对，难得的假期，肯定要回家看看爸妈，没事儿，明天就会回来的，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大不了就挨顿骂呗，哄一哄应该就不会生气了吧？真要是那么小气，就只能使用暴力了！　　话虽如此，向晚心里却是没底得很，失神间，已经到了书房门口。向晚停了下来，想到刚来的时候，林阳说书房里太乱，让自己不用管，慢慢也就忘了这件事。向晚伸手按下门把手，居然反锁着，也好，少打扫一间正合我意。　　　　病房里，林阳静静地躺着，胃里一阵抽搐。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流进林阳的身体，灼热里的清凉让他不觉回想起几天前的那个晚上。　　　　房间里闷热得可怕，林阳洗完澡出来，向晚已经在餐桌前忙了起来。　　林阳默默泡了杯牛奶，放到餐桌上，又走到向晚身后，把下巴架到她的肩上，扭头在她脸上轻点了一下，心疼地问道：“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没事。”向晚的手停在键盘上，面前的文档一片空白。　　“这个给你。”林阳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小瓶手工糖果。　　“嗯？”向晚一愣，仍旧没有抬头看他。　　“没灵感的时候就吃一颗，药到病除。”林阳笑着，拿出一颗塞到向晚嘴里。　　“嗯。”向晚扯着嘴角也笑了笑，很快又低下头去。　　“累了就早点休息。”林阳把牛奶挪到向晚面前，又轻轻将糖果放到了旁边。　　“真的没事。”向晚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道，“你先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雷声轰鸣，惊了满城的夜色，扰了无数的清梦。　　电闪雷鸣间，林阳睁开眼，客厅里，荧幕闪着白光，向晚坐在电脑前，脸色也衬得惨白。　　“怎么还不睡？”林阳起身走到客厅里，轻声问道。　　眼前的身躯似乎微微地颤抖着，连嘴唇也开始泛白，林阳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忙伸手开了灯。　　“林阳，你爱我吗？”向晚昂着头，眼中一片冷漠。　　林阳心里一惊，慌忙问道：“怎么了？”　　向晚突然笑了起来，抬手抱住身前的膝盖，“我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呢，怎么办？”　　林阳拉起她藏在膝侧的左手，沉声道：“去医院。”　　“不用了，抽屉里有消毒液和创可贴。”向晚弯着腰，把头埋进膝盖里。　　“你手上的伤，都是这么来的？”林阳飞快地拉开抽屉，打开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擦着向晚的伤口。　　“当然不是，那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的。”怕林阳不信，向晚又接着说道，“真的，我刚就是试一下，太疼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着向晚可怜兮兮的表情，林阳到了嘴边的话终于还是咽了下去，匆忙扯开创可贴的包装，轻轻裹了上去。　　　　那道伤口，到底是对谁的惩罚呢？　　　　信息声将林阳从沉思里拉了出来，他打开手机一看，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加班吗？”　　“嗯。”　　“什么时候回来？”　　“你先睡吧，我这几天应该都没空回去。”　　“哦。”“咳嗽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晚安。”　　“晚安。”　　　　林阳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忙翻开通讯录，点进林夏的头像，果断地按了删除。　　在林阳的人生里，爱情曾经是一件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及，可真的错过了，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大概是伪装得太久，连自己也已经忘了最初的模样。向晚的出现，是曙光，也是阴霾，荒芜的人生突然有了目标，可这目标似乎依旧是可望而不可及，却偏偏……又不可思议地实现了。突如其来的喜悦总是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的后果，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承担得起的。　　　　漫漫长夜，林阳在黑暗里努力睁大了双眼，想要看清内心的恐惧，可他们，始终都没有出现，林阳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一滴泪从指缝间悄悄溜了出来……　　　　清晨的阳光轻易便穿透了玻璃窗的阻碍，在病床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光影。　　林阳拿过手机，弯起嘴角，缓缓开口道：“小晚，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　　“好。”电话那头，向晚也笑着，笑得无比灿烂。她在庆幸，庆幸林阳的开口终于解决了这个搁置已久的大麻烦。我不自爱，更不懂得爱人，或许，分开才是两个人的解脱吧。　　向晚搬出梯子，找到橱柜深处的行李箱，将衣柜里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又一件一件地放到行李箱里。衣服明明不多，却是收拾了很久，也没能合上行李箱的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