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空旷的走廊上，一个黑影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突然，对面的门开了，一道光落到她昂起的脸上，清晰的泪痕一点点刻进向晚的眼中……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沈美？”　　“是。”小美抹了抹眼角，站起身来。　　向晚忙冲了过去，挡到她身前，“不好意思，我们不做了。”　　女人厌弃地扫了向晚一眼，嘀咕道：“搞什么，以为我们很闲吗？”　　向晚顾不得那么多，拉起小美朝着门外跑去，跑了几步，又放慢了步子，扭头看了小美一眼，女孩微笑着，像个落进地狱的天使。　　　　向晚在后座安顿好小美，自己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师傅，到xxx小区。”　　出租车飞驰着，小美一动不动地靠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向晚不时抬头看着后视镜里苍白憔悴的脸，暗暗握紧了拳头。　　一阵颠簸之后，小美突然捂着嘴干呕起来。　　向晚忙回头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美摇了摇头，神色颇为痛苦。　　“师傅，麻烦靠边停一下。”向晚解开安全带，坐回小美身边，用手轻轻拍着单薄的后背，“好点了吗？”　　“我没事，走吧。”小美挣扎着抬起头。　　“师傅，走吧。”向晚的手依旧轻轻地拍着，一边安慰道，“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向晚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食物的腐臭味让她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小美打开灯，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太乱了。”　　“说什么呢你，快回房间好好躺着。”向晚推着小美进了房，轻轻关上门，这才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天空阴沉着，压抑得可怕，似乎下一秒就会有倾盆的大雨落下来。　　向晚回过神来，扫了眼凌乱的房间，不觉深深叹了口气，哎，先把厨房的垃圾清理了吧。扔掉几大包垃圾之后，房间里的臭味还是没能散尽，向晚从包里找出一个旧口罩，如获至宝地戴上了。　　向晚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但这种时候，她绝不会多嘴，不管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只要提起这件事，就是对小美的二次伤害，除非她愿意，否则，今天的事就当成是一场梦吧。　　向晚开始庆幸自己最近跟老妈学了煲汤，谁知打开冰箱，里面更是一片狼藉。向晚愣了愣，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间门口，悄悄开了个小缝，小美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好吧，快去快回！向晚拿起桌子上的钥匙，迅速地出了门。　　　　香气终于打败了恶臭味，慢慢占领了整个房间。向晚满意地尝了一口，扭头一看，小美正站在房间门口。　　“怎么起来了？”向晚放下勺子，赶忙走了过去。　　小美摆了摆手，兀自走到餐桌旁，扶着桌沿坐了下来，“已经没事了。”　　“哦。”向晚停住脚，微微笑道，“那就好，你先坐一会儿，马上吃饭了。”　　“嗯。”小美也笑着，看不出一丝阴霾的痕迹。　　向晚看在眼里，也高兴起来，不觉开起了玩笑，“就是手艺没你好。”　　“不会啊，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小美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抬头笑道，“好吃！”　　“真的吗？”向晚眼里闪过一道光亮，随即又黯淡了下来，轻声叮嘱道，“那你多吃点。”　　“好。”看向晚还是盯着自己，小美又开口道，“放心吧，为了宝宝，我也得多吃点。”　　“嗯。”向晚用力地应了一声，眼中泛起点点泪花。　　小美低着头，声音低沉却很有穿透力，“我记得之前看到过新闻，单身妈妈也可以生孩子了，真的不用担心我。”　　向晚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才转身去厨房端了西红柿蛋汤出来。　　　　吃完饭，小美站起身来准备收拾，向晚忙阻止了她。　　“你别动，不用管，去沙发上躺会儿。”向晚手忙脚乱地接过小美手里的碗碟。　　小美无奈地笑道：“我真的没事，睡了那么久，哪还躺得下去啊。”　　“那就看会儿电视，我洗完碗就过来陪你。”向晚不由分说地把小美推到沙发上，转身回了厨房。　　小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拿过遥控器，按下了开机键。　　　　“在看什么？”向晚抽出一张纸巾，擦着手，走到茶几旁。　　“动画片。”小美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哈？”向晚兴奋地坐到小美身边，激动地说道，“我也爱看动画片呢。”　　小美看着她，缓缓低下头去，房间里陡然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小美突然又抬起头，笑得一脸轻松，“他是我们班的班草，是不是很狗血？”　　向晚很快反应过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凝神听着。　　“前段时间同学聚会，大家都喝多了，想着是安全期，就……没想到还是中招了。”小美靠进沙发里，冷笑道，“自作自受，对吧？”　　“不打算告诉他吗？”向晚想了很久，还是只能问出一个俗套的问题。　　“告诉了又能怎么样呢？”小美伸手拉过一个抱枕，揉进怀里。　　“你……喜欢他？”刚问出口，向晚就后悔了，恨不能打上自己几个巴掌。　　“当然不喜欢。”小美深吸了口气，留恋地看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哈，我就是舍不得这个小家伙而已。”　　“小美……”此情此景，除了这两个字，向晚已经完全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　　小美似乎也察觉了她的心事，抬起头来，及时地打断了她，“晚姐，你什么都不用说，能有人听我讲讲，我已经很开心了。”　　向晚却突然想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你爸妈知道吗？”　　“他们才不会管我呢。”小美轻笑着，察觉到有些不妥，又解释道，“我是说，他们有的是钱，不会介意的。”　　“哦。”向晚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小美不想多说，自己当然也不好多问。　　“好了，不说这个了，看电视吧。据说这个动画片很好看呢，胎教要早点开始才行啊。”小美重新打开了电视，端坐着认真看了起来。　　向晚偷偷看着小美熟悉的笑脸，实在不忍打扰这难得的温情。　　　　轰隆一声，暴雨终于落了下来。幸好，小美已经睡熟了。向晚悄悄退出房间，坐回沙发上，手机的信号灯闪烁着，向晚打开一看，三个未接来电，哎呀，好像忘记跟林阳说了。　　“喂。”向晚捂着嘴，生怕会吵醒小美。　　“你在哪儿？”林阳喘着气，周围一阵嘈杂。　　“在小美家，她生病了，我太着急，就忘记跟你说一声了。”向晚一口气说明了情况，呼吸声陡然重了起来。　　“哦。”电话那头，林阳似乎也长舒了口气，轻声问道，“小美怎么样了？”　　“已经睡了。”向晚说着，不觉扭头看了一眼。　　“是吗？那就好，你也早点休息吧。”电话那头依旧有些吵闹，林阳的声音也听不太真切。　　向晚突然觉得很是内疚，低声回道：“嗯，谢谢你。”　　“什么？”林阳果然没有听清。　　向晚也没有再解释，笑着道：“没什么，我说晚安。”　　“嗯，晚安。”林阳抬起头，任凭雨水冲散自己脸上的狼狈，幸好，不是离家出走。　　　　天气晴好，泥土混杂着青草的香气，偷偷渗进幽闭的房间。　　“早！”一道强光刺来，向晚不觉抬手挡在了眼前。　　等看清了窗边小美的身影，才懒懒地回道：“早。”　　“不好意思，害你睡沙发。”小美难得地扎起了马尾，显得很精神。　　“啊？我挺喜欢睡沙发的。”向晚坐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脑袋。　　对上向晚怜惜的眼神，小美突然嫌弃地瞪大了双眼，“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喜欢卖惨。”　　“哦。”向晚低下头，起身将毯子叠了起来。　　“放心，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小美得意地看着向晚，眼中一片澄澈。　　“小美。”向晚猛地扑了上去，抱住这个瘦弱又坚强的女孩。　　小美下意识地推开她，诧异地问道：“干嘛啊你？”　　“我真是太崇拜你了！”向晚挣扎着，想要重新把她抱进怀里。　　“哈哈，你才知道啊？不过今天开始也不晚。”小美笑着将她推得更远了，烦恼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烟消云散了。　　　　在反复强调自己真的没事却依然被无视之后，小美终于强行把向晚推出了门。　　“有事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啊！”向晚伸手抵住门，做着最后的抗争。　　“嗯，知道了，老人家就是啰嗦。”小美用力推了一把，试图把向晚的唠叨关到门外。　　“啰嗦也得说，反正活得没你久了。”阻力加大，向晚不得不连脚也上了阵。　　“好啦，每天晚上给你汇报一下情况可以了吗？”小美终于放弃抵抗，松开了手。　　“这还差不多。”向晚也准备收手，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推门道，“对了，备用钥匙给我一把。”　　“呐，”小美递出一把钥匙，不耐烦地说道，“这下可以放心地走了吧？”　　“嗯，明天给你送鸡汤啊。”话音刚落，门嘭地一声就关上了。　　小美失落地低下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还是有人会关心自己啊，这种感觉，真的是久违了。　　　　“怎么了？”看着飞扑过来的向晚，林阳不安地问道，“小美出事了？”　　“没有啊。”向晚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你怎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林阳疼惜地抹掉向晚眼角的湿润。　　“对不起。”向晚昂着头，任由自己的脆弱暴露在林阳面前。　　“嗯？”林阳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　　“我说对不起。”向晚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昂着头。　　“好好说这个干嘛？”林阳笑着，却是一脸的不明就里。　　“你生病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向晚终于低下头去，喃喃自语起来。　　“又不是什么大事。”林阳摸着向晚的头，顺势将她抱进怀里。　　“那……你别回你爸妈那了，好吗？”向晚靠在林阳的肩头，试探着问道。　　“既然你都这么舍不得了，那好吧，今天就不回去了。”林阳“痛下决心”的样子，向晚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　　本想狠狠地揍他一顿，终于只是扭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那明天呢？”　　林阳倒吸了一口冷气，“明天也不回去。”　　“后天呢？”向晚还是不依不饶。　　“后天可能会回去。”林阳的声音低了下去，环着向晚的胳膊却更用力了。　　“你敢！”向晚张口在他肩膀上又咬了一口。　　“不敢。”林阳只觉得肩上一阵刺痛，忙抱起向晚，快步朝着卧室走去。　　在向晚彻底放弃抵抗之前，一个扎眼的黑色行李袋映入眼帘，顿时点燃了愤怒的战火，“好啊，林阳，你敢耍我！”　　林阳自知理亏，嘟囔道：“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哼，明天我就搬到隔壁去睡！”向晚推开林阳，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跑到门外，拉紧了把手。　　“不要啊，我可不想独守空房。”林阳绝望地拍着卧室的门，哀求道，“老婆，我错了，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