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城西街依旧十分热闹,有几个从外地来卖艺的团队正在比拼,人群围了一层又一层,马车行驶得很缓慢。一架青布帷幔的马车里,“主子,你为什么一定要从西街过?我们走东街不是更快吗?”穿着暗红花裙的少女问一旁的女子。女子穿着简单的素青色交领襦裙,腰间系着一块垂着绿流苏的玉佩,梳着垂鬟分肖髻,插着一根暗金色发簪。  “想安静以后有的是,这样的热闹以后就难得了。这可是承平有名的西街,繁弱,你以前不是说要来看看吗?”  “主子…你真的要嫁到皇家吗?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烂规矩了吗?要不咱们逃吧,我们去云游天下,他们绝找不到!”  女子翻了一页手中的书笑了笑说:“咱们都到承平了,还逃什么?我好不容易做了决定,你可别动摇我,等以后后悔了你再带着我跑?而且,我也的确需要一段新的生活了。”  “岳叔,程府打理好了吗?”  “是的小姐,老爷来信让我们都收拾出来了。”马车外中年男子答道。    程府坐落在承平思恩街,思恩街是朝廷重要官员府邸所在,因为程景异在任丞相时政绩斐然,所以程府得到特许保留至今。  天刚蒙亮,一队内侍敲响了程府的门。  “程小姐,老奴奉太后口谕,召您入宫觐见,还请您快做准备啊。”为首的内侍谄媚地笑着说。  “公公放心,我们这就准备,马上入宫。”繁弱微一福礼。  “好好,那老奴在府外等候了。”    “主子”看着内侍退出大堂,繁弱看着身前的女子说“太后娘娘也太着急了,我们刚到承平就召觐见。”  女子整了整衣裙: “我现在这么有价值,当然要快点定下来。走吧,加几根钗子我们进宫瞧瞧。”    甘泉宫内,融太后看着眼前行礼的女子,衣裙颜色素朴,发髻齐整,略一些装饰,容貌端庄清丽,虽不是绝艳之色,却也是难得一美人,更何况礼数周全,浑身上下带着书香之气,好一个魏市街教出的女公子。太后满意点头,温声叫起:“快起来吧,当年哀家听你母亲提起,说你叫程遣青。遣青,真是好名字。”  “太后谬赞,遣青不过有幸受先母一点才气。”程遣青低头回道。  “哀家看你佩的那玉倒合你的气质,清蔷,你去把哀家新得那根碧玉簪拿出来,算是哀家第一次见遣青的一件薄礼了。”  说话间娄嬷嬷捧出一个铺着红布的盘子,欠身递与程遣青身前,程遣青先是恭敬谢过才双手拿起簪子,只见玉身晶莹通透,带着微微的绿色,如同雨后朦胧的青山,雕作飞鸾状,嘴里衔着碧玺材质的花,眼睛是一颗无暇的珍珠,真是精巧细致。程遣青其实明白,飞鸾形似凤凰,太后这是在暗示,也是试探她是否有成凤之心,融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不让须眉的人物,融家是武将世家,一门忠烈,融太后为融家长女,嫁给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先帝,一路为夫君谋划,助夫君称帝,据说还亲自提枪上过战场,绝不是寻常妇人。    乾清宫里,晋王霍珵正在向魏帝禀报长荣军的情况。“请父皇放心,长荣军这两年无论兵将素质还是兵器战马供给都大有进益。”  “好。”魏帝抬手按了按眉头,“长荣军的事你之前就写折子报过了,朕召你来不是为这个。你皇祖母已经催了朕很多次给你册立王妃了,这次朕想你也是知道的,既然你没有拒绝,就是愿意了?”魏帝向后靠着软塌,看着阶下自己的儿子。  “儿臣没有意见,全听父皇和皇祖母的安排。”    “清蔷,你看程家小姐怎么样?”程遣青出宫后太后问娄嬷嬷。  “老奴看甚好。”  “是个聪慧知礼的,气质也端庄,容貌也不错,家世适合,哀家看和珵儿的确相配。”    大魏五十六年五月,魏帝下旨:程氏长女程遣青,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晋王妃,定于六月十六大吉之日完婚。  程府、晋王府这日都紧锣密鼓、应接不暇。程父和程氏嫡系的亲属都赶来了承平,魏帝对这门亲事格外重视,下令礼部大办,很多细节甚至都由魏帝和太后亲自决定,因此下面的人更是不敢懈怠。一大早奔往晋王府庆贺的朝臣络绎不绝,送出的贺礼是一件比一件珍贵。半个承平都染上喜庆的红色。  晋王的彩礼是按照皇室定例给的,和之前秦王大婚时规模一样。但是晋王妃的嫁妆却惊艳了承平,尤其是大魏的文人墨客们着实激动了一把。魏市街的人虽然没来,但是许多书香大家都称与程遣青有半师之谊,皆添了嫁妆。陈家,先祖是一位思想巨家,如今朝廷选拔官员还是以他的思想流派作为主要科目,陈家送了一套传世的真迹,连大魏国书库里存的都是这套的复刻本,而且并不完善。嵇家添了凤尾琴,已失传了几百年。周家送了一箱玉器,全是皇家都不能有的珍品古件,其中一套以白玉和碧玉区别的棋子,更是颗颗无瑕,颗颗剔透。晋王妃生母娘家李家,先是一面传闻中才有的双面绣屏,连两面所提诗词都不同;再是几十册史书记载,历朝历代遍寻无得的诗集,册册可传世。魏市街这一手笔,是从未有过的高调,丝毫不顾他人猜忌,坐实了文人之最的名号,大魏的茶馆酒肆、名士雅集接连几月都在讨论这些嫁妆,晋王这一婚,真是轰轰烈烈。  从仪仗队至程府迎新娘,浩浩荡荡地几乎将整个承平城绕一圈,喧闹一天的承平城到了黄昏时分终于有了一些宁静。然而大魏皇后的坤宁宫,却好像无法平静。    “砰!”大殿里又传来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殿外跪着的宫人个个把头压得更低,只恨自己长了两只耳朵。  “霍珵他凭什么!父皇竟然让他成婚去拜祖庙!那可是太子才有的资格!我费尽心机想把六部抓在手里,好不容易在朝堂上立稳脚跟,他这一拜,哼,那些狐狸哪个不是见风使舵,又要偏到他那边了!”  能在坤宁宫发火的男人,从来就只有两个,一个是魏帝,另一个就是皇后裴氏的亲子-秦王霍安。霍安立在大殿中央,穿着亲王觐见的暗红华服,头发用暗紫头冠束起,长像十分英武,身材挺拔,此时一副气极之相更是多了凶恶之气。  裴皇后是正儿八经礼教女诫教养长大的名门闺秀,裴国公府的家教一向严厉,从闺门到宫门,裴皇后一直谨慎守礼,继任皇后后更是恪守本分,认真治理后宫,从不拈酸吃醋,朝野都赞一声贤后。裴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也是无奈:“安儿,陛下这样做也是因为晋王生母的灵位在祖庙,儿子成婚去禀告母亲也是应该的。”  “哼,这种借口母后您也信吗?您就看霍珵娶的是谁,程景异的女儿,魏市街李家的人!父皇这不是在帮他打通人脉吗?”  裴氏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被拿来和晋王比,又是争强好胜的性格,所以这次自己是劝不了的。只吩咐贴身丫头去准备赠礼,又叫人去准备车马,再不甘气愤,他也要去庆贺的,皇室的人从来不能任性。    夜幕降临,婚房布置得华美喜庆,红烛摇曳,程遣青一时被晃得恍惚,自己竟然成亲了。说一点不紧张也是假的,最担心的还是......再是心如止水,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甚至还要做亲密的事也是一时难以接受的。“晋王殿下。”程遣青的手一下握紧,指甲在手心划过一道红痕,赶紧扯回扔在床上的盖头盖上,黑暗中的声音更加清晰,她听见喜婆念颂词,听见男人脚步越来越近,心里暗嘲自己也是会紧张的。  眼前一双黑色暗红花靴,侍女将喜秤捧到新郎面前,程遣青正想着一会该作何反应,盖头就被突然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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