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那晚过后的一个多星期,程诺都处于公检法三方连轴转的工作状态,白天跟着警方一道在市内市外调查取证,晚上专案组加班加点开会到深夜是常有的事情,    黄平原行迹不定,反侦察能力强,抓捕行动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案件至此进展甚微,外界民众舆论不断发酵,上级对案件的重视自不必说,多方的压力让专案组的人脑力体力时时绷紧在临界状态,程诺连着几天下来没怎么合眼。    杨维明看不过去,把她从档案室里拉出来勒令她回去休息两天再来。    程诺起初没答应,手里忙活翻着案宗敷衍了事,杨维明直接抽走她手里的东西递给路过的同事:“你去,把这个送回档案室。”    程诺指了指对面墙上的检察官职业准则规范:“老杨同事,要保持良好的执法作风,提高办案效率。”    杨维明黑着脸:“我也能发扬良好的领导作风,提携后辈,把你调到省检。”    程诺一时无言,见杨维明不像开玩笑,跟他妥协:“半天。”    “一天,不能再少。”    程诺转身往外走,没继续讨价还价:“行,我换个地方看案宗。”    杨维明:“.…..”    #    回了家,程诺也没真的看案宗,第二天补足了觉,拉开卧室房门,吴州岁正背对着她窝在沙发里闷头玩手机。    程诺站在后面垂目粗粗瞥过去,这小子今天罕见的没玩游戏,在刷时事新闻,程诺俯身凑近多看了几眼。    网上关于刘建生的案子早已经讨论的热火朝天。    有惋惜逝者的,“生命可贵,愿安息。”    有表达同情的:“刘建生孩子三岁不到,老母亲快七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疼。”    有痛斥凶手的,“凶手死妈,请原地爆炸好吗。”    同时有不明真相质疑警检办案能力的,“这么多天还没结果,负责案件的人吃白饭混清闲的吗?”    “平时演习个顶个成绩斐然,一到正事就无能,真的对他们失去信心了。”    “还说什么警检联手重拳出击。”    程诺平静地读出那人的总结:“空有其表。”    吴州岁闻声仰头,程诺扭着酸疼的脖子走进了洗手间。    这几日程诺一心扑在案件上,忙到不分昼夜,吴州岁肉眼能看得见程诺的消瘦,但在网络社会,总有自以为是的键盘侠,隐匿在网络背后喷发内心角落里的灰暗,三教九流什么都有。    程诺的职业信仰是生长在骨血里的,枝杈根系在岁月的浇灌下虔诚顽强,力透进她所守护的每一方土地。没有多余的想法,她的正义和坚持,是与生俱来的。    吴州岁了解程诺的脾气,以己度人的猜忌和污蔑,程诺一向不放在眼里。    果然,程诺从洗手间里出来之后,脸色平和得很,一点事没有。    吴州岁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她问:“姐,这么些年,你就没为这种事生过气?”    “有那心思,我不如多跟几起案子,多上几次庭,总能做些有用的事情。”执拧于无用的偏见,容易固步自封。    吴州岁点头,嘟囔着声音溢出一句无意的感叹:“要么怎么都说你英勇凶悍呢。”    接了杯水,程诺慢慢啜饮打算回书房,就听见吴州岁又添了句:“跟母老虎似的。”    话落,吴州岁眼前一黑,魑魅魍魉走马观花的在眼前跑了一遍,最后停在暗格纹的抱枕上。    手机摔到地上,屏碎了。    #    吴州岁跟老板讨论手机屏幕重装的时候,程诺觉得无趣,坐在旁边高脚椅上闷头玩手机。    隔不多时,店里进来一人。    这人半弯着腰,姿态佝偻,大夏天的还穿着件黑色冲锋衣,裹得紧实。右手插着衣兜,整条拉链被锁在最上头,脖子缩在衣服竖起来的衣领里,大半张脸都看不见。    头上鸭舌帽压得极低,一双狭长的眼夹在缝隙里透着浑光。    呼吸粗重,声音低的粗粝:“帮忙给手机换个电池。”    老板接过来一看,样式普通过时的老人机,后盖被撞击过,裂痕夸张露出材底的青白色,“哟,你这手机摔得狠啊。”    那人拉低帽子,不答话。    老板给他换了几个手机电池,都没反应,正捉摸不透的时候,吴州岁拿过来仔细瞧了瞧:“换电池没用,你手机电极坏了。”    吴州岁大学专业金融贸易,他对经济报表K线图没什么兴趣,可电子精件却玩的顺手,端详几秒,吴州岁给出结论:“越修越坏,你不如换一个。”    “不必。”    那人伸手就要去拿回手机,吴州岁避开他的动作:“不过你这手机看着挺新的啊,怎么坏这么厉害?”    自打这人进来,程诺的目光就没移开过。    吴州岁跟程诺相处相行这么些年日,神识上多少沾染了些敏锐的味道,直觉能告诉他这人可疑,他长手伸直举起手机整个身体往后靠,远离那人的可触范围。    急切之下,那人左手一把钳制住吴州岁的衣领,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掏出来去抢手机。    右手,三根手指。    几乎是程诺站起来的一瞬间,黄平原拔腿往大街上冲。    程诺丢了句“给宋青兆打电话”就瞬间没见人影跟着追了出去。    这时候的街上正是车流高峰期,黄平原算准了程诺不能在这个时候用车,抓住机会尽往车网人群里钻。    纵然一路上过去引发不少骚动,不少人认出来这人是最近市里大力通缉的嫌疑犯,但是黄平原眼神狠厉凶煞,手里的匕首张牙舞爪的骇人,到底也没人真的敢上去拦住。    程诺恐他伤到无辜的民众,心里一紧,脚下的步子跟着也越来越快。    旁边停车位上,江岳坐在车里循着动静声大的地方抻着脑袋探头看,两道人影“嗖”的从他眼前闯过去,他只来得及捕捉到程诺背影流动的黑色。    江岳嘴巴张得半圆:“卧槽,那不程姐吗?大街上的这是玩追赶|play?”    沈迟人靠在椅背上,眸角轻抬,都说高跟鞋是女人的武器,卯足了力气一脚下去能脱层皮,但是穿着高跟鞋还能跑这么快的,沈迟心道:    这女人,真他|妈神了。    眼见着黄平原闪身溜进闹市区的一条巷道,程诺缓下脚步喘着气,紧盯着黄平原身影,脑子里规划能最快最及时堵住黄平原的方案。    身后有摩托车渐渐向她靠近的声音,在程诺极度警戒的知觉里撕掉她最后一片逆鳞。    骑摩托的人分毫不差的停在她身边,单脚支地保持车身平衡,嘴上斜咬着一根烟,没点着,沈迟说话的时候,那烟就在程诺眼里上下的抖:“哪条路?”    程诺跨步上车,“往左。”    摩托车的轰鸣在巷落里翻起汹涌的暗潮,一股一股涌过来扣在程诺的心窝上。    程诺的判断没错,这片是城规正在拆迁的地段,人事物件几星期前就搬的差不离多,房屋多是密集交错的老平房建构,墙挨着墙,檐顶着檐,里面虽然小路交织错落,但越往里走,越容易遇见死胡同。    离近黄平原的时候,沈迟眼底生狠,将车把手直拧到底,摩托车开的越来越快,越来越近。黄平原不管不顾的往前跑,躲闪不及,被飞驰而过的车身刮到在地。    车停的一瞬间,程诺反应极快,撑住沈迟肩膀,踩实脚踏翻身一跃而下。黄平原腿脚摔伤,却不影响他逃跑的速度,扶着腿侧拐进旁侧小巷没了身影。    程诺追过去,黄平原面前是道高墙,三面堵死退无可退,陡然转过身,黄平原大口喘着粗气,与程诺交锋的目光猥琐狠厉,手里的短刀溢着瘆人的寒光。    黄平原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身手极度敏捷,手里握紧匕首直刺程诺的要害,程诺只能堪堪躲开他的攻击,双手死命抓住他持刀的手臂不放。    黄平原力气巨大,两人短暂的僵持间程诺没占得了半分便宜。    挣脱程诺的束缚,黄平原手里的刀转瞬的时间变成横握,用身体把程诺整个人撞到墙上,左臂紧抵着程诺肩膀,利刃停在离她脖颈半寸的地方。    不过半分钟的较量,程诺明显落于劣势,微一偏头,刀尖擦着她的左耳在墙上滑出灰痕。    屈膝击中黄平原□□,黄平原倒退几步,拔腿往胡同外跑。    沈迟立在去路中间,眼里落拓散漫的尖刻倏然冷下来,黄平原所有的怒意在此刻被点燃,迎面朝沈迟冲撞过去,连连出击,握刀的左手就没有目的章法的一通乱刺。    沈迟勾唇,站在原地没躲开,仿佛拿自己作活靶子等着喂刀,程诺见他迟迟没有采取行动,扑上来试图从后面拉住黄平原。    而在黄平原近身的刹那,沈迟趁机抓住他的左腕,出手迅速掐住他的脖子,黄平原的眼睛霎时变得猩红嗜血。    即刻改变战术,沈迟移开半步绕到黄平原身后,瞅准时机扯住黄平原的左肩狠狠往后一拧,肩膀“咔擦”一声脱臼的声音,匕首应声落地。    黄平原痛到面部表情扭曲,牙关和血咬紧作最后的反抗。又是黄平原挥起右手几乎砸到沈迟的面部的时候,沈迟才侧头,快如火石的拳头就打在黄平原的鼻梁上。    程诺眯起眼,两人空拳格斗,一招一式沈迟都在暴露自己的弱点,然后引着黄平原出招,到最后的关头沈迟才会还击。这么不留退路的打法,如若没有十成的把握,实为大忌。    黄平原整个人被打懵倒在地上像一滩死泥,挪着身体去摸地上的匕首。沈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就是用这把刀杀人的?”    突然,沈迟眼神骤变,揪着黄平原拎起来,朝他太阳穴补上一记凶猛的拳头。    收拾完黄平原,沈迟转头看一眼站在旁边的程诺,她面色镇定,不惧不慌。    沈迟问:“报警了吗?”    程诺微笑:“马上就到。”    然后无话。    程诺却蓦然背脊发凉,刚才那番激烈紧张的战斗,沈迟的眼里分明有过杀戮的欲望,不是简单的一蹴而就,而是理智被放逐之后,从骨性里撕裂开来的经年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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